“謝先生!謝先生!聖旨到了!還請快快出來接旨!”項成文在廳上大着嗓門向着內房嚷嚷,卻沒有進來,顯然是顧忌到我和自己老婆正在裡面“談家事”。
我心下雖然大是不快,但也知道這次的聖旨八成是元昌帝這老兒,先前答應給我的“封賞”下來了。這可是我一番出生入死討價還價換來的“輝煌成果”,在這一刻纔算是到了真正可以摘果子的時候了。
於是我大着嗓門衝外頭高聲一應道:“知道了!叫天使稍等片刻!我整理一下儀容就出來!”
躺在牀上的阿秀早在聽到“聖旨到”三字時,就完全從半迷糊狀態中清醒了過來。在稍微一愣神之後,立即就手忙腳亂的重新整理起她那稍嫌凌亂的衣裳來,接着又快手快腳的侍候着我把衣服重新穿好。
等我們兩夫妻穿戴好出來,已經是十分鐘後的事情了。
廳上或坐或站滿滿當當的擠滿了人,幾個侍女畏首畏腳的低着頭緊貼着牆角而立,劉婉兒則看似大大方方的低頭立在堂角,而正位兩張凳子上坐着的其中之一赫然就是項成文的老爸——順平郡王,顯然他是十分好奇這看似突如其然的聖旨,所以第一時間就趕過來湊熱鬧了。他身旁站着一臉焦急模樣的項成文,一見我倆出來,當下他也顧不得逾禮,輕呼一聲,如釋重負的急聲說道:“先生!你可總算出來了,快快請蔡公公宣讀聖旨吧。”
我看這小子一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模樣,心下不由好笑。這傢伙敢情還真是把我當成自家人,關心起我這位“長輩”來了。
順平郡王看似責備的瞟了一眼自己的兒子,附和着說道:“是呀!謝先生!香案本王已經吩咐讓人擺放好了。您這就恭聆聖旨吧。”
我斜眼看着他另一旁坐着的一個老太監,顯然就是項成文所說的蔡公公了,這“皇宮製造”地閹人對我來說是個生面孔,五十歲上下年紀,小眼睛,鴨蛋臉,微胖身材,此時他正一臉人畜無害的看着我露出一副諂媚之極的微笑。看見我看他,不待我反應,他就馬上從座位上站起,拱着雙手連連向我作揖道喜:“灑家蔡庸在這先恭喜謝侯爺!賀喜謝侯爺了!侯爺你得蒙聖上賞識,被親封爲十里侯,如此一夕間魚躍龍門,平步青雲,實是聖上對你的無上隆恩呀!這份聖遇可謂千古少有。也堪稱爲千古君臣一美談也!”
我見這位老太監說的話還算中聽,態度也算和善,報之以李的對他笑了笑,“蔡公公,你今天帶來的聖旨就不必唸了。裡面寫的內容我早已知曉。”說到這我從披風地內兜裡隨手拽出幾張寶鈔(沒辦法,誰叫我現在錢多的沒處花呢?),“喏!這個就當是給你此趟的報喜費,你把聖旨給我。回宮交差去吧。”
我之所以有此要求當然是因爲,我不想接這聖旨時再次向着所謂的皇權下跪。不過,我實在低估了這番大逆不道言論對在場衆人的衝擊力。這番話剛落,不只那蔡庸臉上變色,連順平郡王和項成文也是露出一副震驚莫名的表情,我身旁的阿秀更是被我如此不在乎甚至蔑視聖旨的神情嚇了一大跳,以至於她蒼白着臉拚命地拽着我後衣襬,以示提醒。
“這……這……侯爺你還真會開玩笑……”蔡庸地胖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
“我可沒功夫開什麼玩笑!”我抖了抖手中的寶鈔。催促道:“快點,你把聖旨給我!”
“侯爺……你……你這不是讓灑家爲難嗎?”蔡庸的圓臉上立馬露出一副像是吃了一大碗黃連的誇張表情,“灑家要是如此處置聖旨,灑家的腦袋恐怕就保不住了。”
見他一副可憐兮兮地表情,又見在場衆人特別是阿秀被我嚇得夠嗆,我也只好好退而求其次,故作無奈的衝他一揮手,說道:“那好吧!你這就給我快快宣讀聖旨。我聽着就是。”
我這話一說。蔡庸這位老太監大是鬆了一口氣,有點做作的用寬大的衣袖輕輕擦了擦額角。整了整衣襟,重重咳嗽了一聲以示莊嚴肅穆後,這才從一旁地年輕太監手裡畢恭畢敬地接過了一卷黃綢聖旨。
霎時,廳上三人還站着外,都齊刷刷地朝着正南面擺放的香案跪了下來。這三人當中除了一老一少兩個宣旨太監外,當然就是我了。
蔡庸像是特意提醒我似的又是重重咳嗽了一聲,還向我暗暗使了一個眼色。
“蔡公公,你趕緊唸吧。我聽着呢!”
說着我看似輕鬆卻是堅決無比地撥開了阿秀在旁扯我衣袖的小手。雖說大丈夫能屈能伸,跪一跪也沒什麼大緊,但老子今天可是在皇宮裡又跪又叩了好幾次了,加上這次皇帝老兒給我的“買賣價格”實在是有些不公道,更且這老王八還不倫不類的封我什麼“神廁使”,實在是讓我有苦說不出,有氣沒處發,這一股子怨氣早就在我心裡憋着了。若是這次還要委屈自己對着代表這個老王八身份的兩個閹人,或者死物(香案)下跪,那也實在是太作賤了自己。
心中一股子怨氣和倔勁上衝,這節骨眼上的跪與不跪就成了做人地原則問題。跪下去的話我就是孬種,不跪的話我就是好漢;跪下去的話我就是向現實和命運妥協的懦夫,不跪的話我就是有着自由之精神的英雄。
蔡老太監又朝我使勁擠了一下眉,見我還是直挺挺的站立着,便也識趣地沒再故作咳嗽。他馬上收起眼色,對我如此做態故作不見地攤開聖旨,朗聲唸誦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十里集謝安平,以商興農,造福一方,頗受鄉紳百姓好評,素有大善人之謂,更且文章練達,詩詞有工……特封十里侯,食邑十里集;再封神廁使,考察各地之民俗風情,並賜專折密奏之權……”
我雖然早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一聽元昌帝這老王八果然說到做到的封我爲“神廁使”,並且宣之於衆,我地一張老臉立馬就漲得通紅,心中一時羞憤交加,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背過氣去。奶奶的熊!這次老子想不名滿天下、“流芳百世”也難了。
這聖旨不長也不短,蔡閹人抑揚頓挫的唸了足有五分多鐘才唸完。
“謝侯爺,皇上賞賜的京城府邸一座,就在內城的東大街處,曾是一位已故郡王的宅第,雖好些年沒住什麼人了,但它佔地極闊,面北朝南,冬暖夏涼……內府已經督促工部加派人手整修了,不日內就可完工,侯爺你待會兒若是有空的話,可以由小人帶路前去觀看一二。”說到這蔡閹人乾乾的嚥了一口唾沫,“至於,聖上賞賜的黃金萬兩、綢緞萬匹、玉如意百對、奴僕千人,特別是最後一項,因爲時間匆忙,內府還未準備妥善。最遲兩日,聖上賞賜給侯爺的這些恩物,必會送到。”
蔡閹人一邊說着一邊重新捲起聖旨。一等他卷好,我幾步上前,一把就從他手中奪了過來。在這閹人的愣神間,把手中早已備好的寶鈔塞入了他懷裡。
“好了,聖旨我接了。你回去後告訴內府的管事一聲,除了奴僕千人外,讓他明日黃昏之前把東西都給我早點送過來,遲了的話,小心我去皇上那裡告他個辦事不力之罪,還有我那府邸,你讓工部的人多加派點人手,爭取在三日內給我完工,還有記得提醒他們,到時要是被我看到有什麼偷工減料的地方,也給我小心着點我會給皇上‘密摺專奏’。其他也沒什麼事了,你就回宮復旨,替我向皇上請安吧。”我匆匆交待完事情,就越俎代庖的對這個讓我“當衆出醜”的老閹人下達了逐客令。
“這……那灑家就先告辭了!”蔡閹人被我如此無禮對待,臉色多少有點不好,勉強答應了一聲,朝我一拱手作勢就要向外走,卻突然的身子一頓,“對了,牛老公公吩咐灑家給侯爺你問聲好!”
他這一說,我多少猜出了這蔡閹人在宮裡八成是牛老閹人這一系的,不由對他的印象好上了幾分。
“牛老公公是長輩,理應是我這晚輩該向他問好纔是。蔡公公,那就麻煩你回宮後替我向牛老道聲謝吧。”我意有所指的叫他給我傳話,上次在翰文軒牛老太監那拍我的那一掌怎麼說都是對我手下留情了,正所謂禮多人不怪,他當事人既然有心,做爲一個飽受新世紀文明薰陶的文明人,我再多說一次謝也是應當的,這在一定程度上說,也是我做人的一個原則性問題。有仇必報,有恩必還!這纔是大丈夫所爲嗎?
“一定!”
蔡庸再次向我一拱手,又向順平郡王和項成文一環揖後,就帶着那個年輕太監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