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如山的羅生門拔地而起,猶如一座黑色墓碑矗立在東京。
地獄之門上巨大猙獰的惡鬼頭顱,即便是隔着四赤陽陣的結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直升機上的攝像師們,天海香取直播間裡的兩百萬觀衆,在第一時間見證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頓時一片譁然。
“這大門看起來好邪性,令我通體發寒!”
“青面獠牙的鬼臉,磨牙吮血,簡直就像是活物一樣……”
接下來,須佐能乎的神威手裡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轟在羅生門之上,十幾米厚的大門向後凸起,分崩離析。
但是大門的破壞反而觸犯了禁忌的法則,地獄和人間的通道自此打開。
從漸漸開啓的門扉裡管中窺豹,可以窺見在羅生門的背後是一個龐大、黑暗深邃,充滿死亡氣息的世界。
腐爛、毫無生機的大地之上,徘徊着無數冤魂厲鬼,鬼哭神嚎,黑暗而絕望。
詛咒、痛苦、恐懼、怨恨等等充滿負面情緒的死氣,近乎實質一般從羅生門中傾瀉而出,即便是隔着屏幕都令人發自內心的戰慄,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吸入其中。
“啊啊啊啊!大腦,靈魂在顫抖!”
“這道門的背後,是連接着地獄嗎?”
“你是說鬼門關?”
“羅生門!我知道了,這道門肯定是羅生門!”
羅生門原名羅城門,古今相傳是京都羅成的城門,在平安時代就因爲戰亂被廢棄失修,城內的無名死屍往往被丟棄在羅城門外,日積月累,被視作生與死的分界線。
在日本民間傳說中,羅生門上刻畫着地獄慘烈的圖畫,是人世與地獄的界門。
天海香取直播間的人氣值一下子飆升到三百萬之巨!
死亡之氣浩浩湯湯,橫無際涯,從羅生門洞開的門扉裡傾瀉而下,似乎準備將東京這個燈紅酒綠的大都會,也污染同化成門後那個死氣沉沉鬼氣森森的世界。
就在這時,一輪黑色大日從羅生門中升起!
大日巡天,橫貫長空。
與散發着無盡光與熱的恆星不同,黑色大日就算是肉眼直視也不會被灼瞎雙目,反而就像是黑洞一樣,不僅只是視線,連靈魂都要出竅離體,沉淪其中永世不得清醒。
隨着黑色大日的出現,羅生門後的世界雖然依舊是黑白之色,但是無序混亂的死亡氣息,開始變得井然有序,無數悲泣哀嚎的羣鬼也噤若寒蟬,不敢發出聲響。
就好像是太陽是地球生態圈無數生命的存在基礎,永眠寧靜的黑色大日就是死後世界的中心,分割陰陽,總理冥土。
“這種死寂絕望的氣息,盤踞着無數亡魂的世界,還有恆古不變的黑色大日,門後果然是陰曹地府嗎?”
之前被自來也接見過的一批官僚,現在轉移到了東京郊外的避難所,他們有幸目睹地獄的光景,當即就聯想起那光怪陸離的死後世界。
而且在視頻裡驚鴻一瞥,黑色大日中隱隱可見一尊人形神祇。
衆人都不約而同的在心底產生一種明悟,這一位絕對就是死後世界的主宰者,地獄之王!
是自來也大人做法,打開地獄大門,請來絕地天通的神佛!
“快,直升機再靠過去一點!”
“攝影師你們是幹什麼吃的,鏡頭懟上去給我狠狠的拍!”
在上級的嚴令之下,幾架盤旋在四赤陽陣南面的直升機調整角度,圍繞過去。
一位攝影師手持設備從機艙探出身子,居高臨下,想要拍得更清楚一些。
“我拍到了!我拍到了!這不是神,也不是佛,是帝王!”
攝影師身體一顫,瞳孔猛地收縮到極限。
在他的認知裡,黑色大日之中的鑾駕帝座,端坐着一道偉岸的神祇,頭戴白骨冕旒,身着玄黑袞袍,上有日、月、星辰、山、宗彝等十二章紋飾。
只是神祇的頭臉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朦朦朧朧,看得並不真切。
這可是比覲見天皇,還要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能拍下這尊神靈的面孔,他絕對能夠一舉成名。
就算是普利策新聞攝影獎,也要求着他來領!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攝像師激動的全身顫抖,大呼小叫起來。
“看到了什麼?帝王?爲什麼在直播裡什麼都看不到?黑色太陽裡什麼都沒有!”
“我們這邊什麼都沒有看到!駕駛員呢?”
攝影師對上級發來的詰問置若罔聞,他現在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想要更進一步,大逆不道的窺探神祇的真面目。
“啊啊啊啊!!!”
就在攝像師目光稍稍向上遊移,還沒看清,腦海之中忽然有驚雷炸裂。
他如遭雷殛,彷彿一記重錘狠狠的砸在頭上,口鼻和眼中就飆出了鮮血,意識潰散,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除他之外,直升機駕駛員和副手在窺看黑色大日之際,也都受到了衝擊,當場昏死了過去。
直升機當即失控向下墜毀,眼看着就要機毀人亡。
“阿彌陀佛!”
衆人命懸一線之際,一聲佛號響起。
虛空中涌現金蓮,一隻金色佛手出現,托住直升機平穩的放在地上,救下他們一命。
“地陸聖僧……”
從直升機裡走下來一位機組成員,劫後餘生的他失魂落魄,哆哆嗦嗦的開口道。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也想不通,爲什麼機長只是向外看了一眼就當場暈厥過去。
在四赤陽陣南面張開結界的,是月旬未曾履足凡塵的地陸大師。
“阿彌陀佛,這一位在不同的時代,擁有不同的名字和化身,在我們佛家裡被尊爲地藏王菩薩。”
地陸口唸佛號,垂下的眼睛中滿是悲天憫人之色。
“真僞權衡,震威秉公正;陰陽判斷,睨眼察秋毫。裁斷善惡,總理生死,凡夫俗子怎敢用眼睛看祂……”
不可直視神!——
在四赤陽陣裡,戴着面具的阿飛看着黑色大日,一字一頓的吐出了另外一個名字:
“閻魔大王!”
他難以置信的連連後退,直到退無可退,須佐能乎的後背抵在結界之上,被熊熊燃燒的大火燒灼過後,這才驚怒交加的轉過頭來。
“這怎麼可能,自來也,你們怎麼可能讓這種級別的神靈下界!?現在的縫隙根本不可能讓祂通過纔對啊!”
“仙人自有妙計。”
自來也嘿嘿一笑,臉上滿是自得之色。
“原來如此,所謂絕地天通又只是一個幌子而已!”
阿飛擡起頭,目光朝着東西南北方向的光壁看去,這才如夢初醒。
“可惡!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你的真正計劃是將我困在四赤陽陣裡,逃無可逃,讓閻魔來對付我。真是卑鄙。”
“所謂兵不厭詐,你的時空萬花筒瞳術神威實在是太麻煩了,如果不是在四赤陽陣裡,你現在已經逃之夭夭了。”
自來也抽抽鼻子,眼中滿是陰謀得逞的狡黠之色。
“你!”
阿飛露在面具外的右眼,憎恨憤怒的火焰幾乎要凝成實質。
隨着他怒火攻心,身外的須佐能乎也變得愈發凝實,毀滅一切的須佐能乎重重的一拳轟在了四赤陽陣的光壁之上。
“轟!”
自來也面前的結界不斷顫抖變形,但是他卻彷彿微風拂面一般,氣定神閒。
“你還是省省勁吧,好好想想要怎麼應對閻魔大王,這可不是島國的本土神能夠相提並論的古神。在比神代更遙遠的歲月裡,祂可是被世人尊爲‘泰山府君’。”
自來也的聲音裡,滿是幸災樂禍之意。
“你之前偷盜祂的佛前石鉢,還有在現世折騰出這麼大動靜,剛纔又想殺祂的‘狗’,新仇舊怨一起清算。本仙人都有些同情你了。”
“自來也!我要殺了你!”
阿飛咬牙切齒怒吼道。
就在這時,騰空的黑色大日巡天而行,朝着須佐能乎逼來。
“汪!”
之前差點喪生於神威手裡劍之下的白色小獸,頓時像看見了主人一般,衝着黑色大日不斷搖尾巴。
帶着幾分邀功請賞的味道。
“汪,汪汪汪!”
狗仗人勢,小獸對着須佐能乎一陣狂吠,耀武揚威。
“狗東西。”
阿飛眼睛掠過地上的白色小獸,隨即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正在朝他逼近的黑色大日之上,身體完全繃緊,如臨大敵。
之前和自來也大戰一直遊刃有餘,即便是被困入四赤陽陣之中,也不見他這樣張皇無措。
黑色大日巡天,就猶如正在天空運行的恆星一般,煌煌大氣,浩浩湯湯,充滿着勢不可擋的威嚴。
“不過是幾千年前的老古董而已,就不要再來干涉我的計劃!”
阿飛被黑色大日恐怖的威嚴,逼的喘不過氣來,竟然率先出手!
右眼猛然迸濺出鮮血,黑色的萬花筒都被浸染成血色。
“啊!去死吧!”
他怒吼一聲,近百米高的須佐能乎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恐怖氣息,驚濤駭浪一般朝着四面八方席捲擴散而去。
就算是有四赤陽陣阻隔,這種毀天滅地的氣勢,仍然讓所有人心驚肉跳,冷汗直流。
“神威手裡劍!”
須佐能乎的四條手臂之上,同時出現了巨大的黑色圓輪。
振臂一甩,空間劇烈震鳴,四個神威手裡劍從不同的角度,朝着黑色大日襲來。
但是黑色大日不避不閃,任由神威手裡劍轟在它的身上。
每一枚足以將幾條街市夷爲平地的神威手裡劍,落在黑色大日之上,卻猶如泥牛入海,掀不起半點波瀾。
“這怎麼可能?!”
無論是在現場的,還是通過直播看見這一幕的衆人全部目瞪口呆。
猶如滅世之神的須佐能乎,將整個淺草化成廢墟的光景所有人有目共睹,對於其登峰造極的破壞力印象深刻。
而現在須佐能乎放出的神威手裡劍,一看就知道是殺手鐗,竟然不能奈何黑色大日分毫!
有人心頭一片火熱。
如果真的是陰天子,地獄至高神出手,將阿飛這心頭大患,從現實裡抹掉也絕非不可能之事。
“轟!”
在衆人駭然無比的視線中,一隻慘白得毫無血色的大手,撕裂了黑色大日,從中探了出來。
白色大手,骨節分明,手指纖長,就算是精心保養的指模也難以望其項背。
只是色調森冷,比冷玉還冰,彷彿是骨骼雕琢而成。
在邪異的白色大手之上,持着一串紫黑色的念珠。
一顆顆圓潤的寶珠,綻放出幽幽的黑光,一看就知道每一顆均是價值連城之物,但是邪氣凜然,讓四周的空間沾染上了邪異恐怖的氣氛。
“……哞……嘧……”
隨着古老深沉,彷彿是來自地獄最深處的咒語聲響起,詭譎邪惡的黑色咒印逐漸在大手上擴散。
垂下來的黑色念珠,宛如活物一般,攀附纏繞在了祂的手臂之上。
封印術·屍鬼封盡!
白色大手虛化成近乎靈體一般,最後猛然向前一探一抓。
瞬息而至,連一點反應的時間也沒有留下,出現在了須佐能乎的胸前。
堅不可摧,連導彈狂轟濫炸也奈何不得的須佐能乎絕對防禦,竟然連一點阻滯的作用都沒能發揮,就被白色大手所洞穿!
更準確的說,是穿透。
白色大手穿透了須佐能乎,一把攫住了位於腹腔中的阿飛。
“啊啊啊啊啊!!”
阿飛發出撕心裂肺的悲鳴聲,竭力抵擋着着來自靈魂深處的擠壓。
“咔嚓。”
也許是因爲之前連番大戰,阿飛的白色面具在無意中破損,先是呈現出幾條裂縫,開始脫落,露出了始至終連眼都沒露過的左臉。
“我怎麼能夠倒在這裡,輸給這種蠻不講理的世界!不,不,不!”
神色悲慼的阿飛雙手一合,還在結印,試圖垂死掙扎。
“這種絕望的世界,沒有存在的價值!我要得到九尾和所有尾獸,創造出……”
白色大手向後一抽,硬生生將阿飛的靈魂從軀體里拉扯而出。
噗通一聲,穿着黑底紅雲袍的身軀,就毫無生氣的重重栽到在地。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