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消失得很快, 很快,四個男孩子腳下的影子就恢復了正常。
就像是剛剛凌亂怪異的影子完全就是錯覺。
他們一路跟着定位來到了一處荒廢了花園的別墅外面。
深更半夜,在不那麼亮堂的路邊路燈的光線之下, 那矗立在黑暗裡的別墅少了白天時候的一些光彩, 多了一些莫名的感覺。
黑洞洞的門戶與窗子, 還有隱藏在夜色裡的大大的, 具有壓迫感的房子, 就像是張開了大嘴的野獸,讓就算是笑哈哈地過來的四個男生都有一瞬間的沉默。
看着這黑洞洞沒有半點光線的別墅,他們遲疑了一下。
“怕了?”
“誰怕了!”
這個年紀的男生最受不了被人質疑自己的勇氣。
聽到同伴這麼問, 他們頓時把剛剛那一瞬間生出的畏懼和猶豫都拋諸腦後,互相幫忙翻過別墅的大門, 結伴走進了沒有關上大門的別墅。
他們肩並肩地站在空空蕩蕩的別墅裡, 感覺別墅安靜得近乎壓抑, 下意識地把手裡的手電筒都打開。
好幾個手電筒聚集在一起的光線把別墅更多地照亮。
當看到這別墅裡的擺設,最前邊的一個男生就覺得有點不舒服。
明明裝修得挺豪華的別墅, 和別處的別墅裝潢沒有分別,相反,還很有品位的樣子,比如什麼各種人物像,還有一些石膏, 或者青銅材質的人像, 都算是挺流行的……雖然沒有啥斷臂維納斯, 思考者這種複製品, 可也有很多的人像放在別墅的各處架子上。
哪怕這些人像莫名有些扭曲, 就比如一個男生身邊的青銅人像,看起來是一個很痛苦的人在吶喊掙扎, 可這也算是藝術吧。
他們聚在一起,把別墅大廳裡的裝飾都掃視了一會兒。
本平常的裝潢。
大概是因爲荒廢時間久了的原因,讓人覺得冷冰冰,沒什麼熱乎氣。
“……你們有沒有覺得好像有人在看咱們。”一個走在最後的小男生突然哆哆嗦嗦地問道。
他的身邊是一張微笑着的少女的畫像,高高地,居高臨下地掛在牆壁上。
“你膽子不會這麼小吧?”他前面的一個男生嗤笑了一聲,覺得同伴的膽子也太小了。
他鄙夷的樣子讓這個男生覺得自己很難堪,訥訥了兩聲,小聲說道,“我就是隨便說說。之前我哥……”
他說到這裡,同伴立刻說道,“就是你那個殺馬特表哥?全班倒第一那個?聽說被他班主任剃了個光頭,別提多丟臉了。”
這話就更讓人難堪了。
有些瘦小的男生一邊跟着幾個朋友往別墅的二樓走,下意識地避開了那些掛在走廊牆壁上,當走向二樓,就越發變得不那麼陽光起來的各種人物像,一邊替自己的表哥爭辯說道,“我哥是聽老師的話!我舅舅說了,那是因爲老師負責任,不放棄我哥!”
“那不還是倒數第一麼。”
倒數第一,連當殺馬特的資格都被剝奪。
在他們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的眼裡是很掉價的事。
就算是以前他們還崇拜過這個殺馬特。
可現在,他們覺得遜死了。
“我哥特別聰明,馬上考全班第一給你們看。”比起那幾個全是嘲笑嘴臉的男生,最後面的這個男孩子似乎很崇拜自己的表哥。
他一邊說,一邊小聲說道,“咱們還是小心點。之前我哥跟我說,這別墅區真鬧鬼。他還讓我絕對不許來這邊。”
聽說之前他哥的朋友在這裡撞過鬼,雖然被天師解決了,鬼已經被滅了,可基於後怕,他哥聽到他講最近流傳的什麼都市傳說不太高興。
殺馬特特立獨行。
可他哥自己特立獨行,卻偏偏堅持要他當一個老老實實好好讀書的好孩子。
他之前都跟他哥保證過,肯定不會好奇過來。
可同伴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一起勸他,他就瞞着家裡人,偷偷從家裡半夜跑出來,一起來玩這試膽遊戲。
他不想成爲朋友們嘴裡被嘲笑的膽小鬼,以後都擡不起頭。
可就算是這樣,感受着黑暗死寂的別墅,他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別墅裡的風莫名地陰冷。
而且,大概是因爲他真的有點怕而產生的錯覺,讓他感覺到有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有什麼在看着自己一樣。
可這種感覺如果說出來或許會被嘲笑。
想想剛纔朋友們的態度,他咬着牙不說話了,跟着幾個同伴走在昏暗的走廊裡。
空蕩蕩的走廊,只有幾個男孩子的腳步聲在迴盪。
可莫名地,他覺得自己的身後,似乎跟上來了什麼。
他戰戰兢兢地回頭,眼睛猛地瞪大了。
就在二樓樓梯的樓梯口,一個蒼白的年輕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那裡,靜靜地看着他!
當對上了他的視線,那年輕人突然張了張嘴,彷彿說了一句什麼。
他用痛苦的表情艱難地向他們的方向艱難地走過來,嘴裡上下開合,卻發不出聲音。
“鬼啊!”男生慘叫了一聲,一頭撞在自己面前的同伴的背上。
幾個男生被撞得滾成一團,最前面拿着蘋果的男生正準備打開一個關緊了的房門,踉蹌了一下,他們一起翻進了這個房間。
空氣沉悶的房間裡,像是女主人的梳妝的房間。一個很精緻的紅木梳妝檯正對着大門,鏡子在夜色之下泛起幽冷的光。
被撞得頭昏眼花,幾個男生重新從地上爬起來,氣得半死。
“你沒毛病吧?!”最前面那個男生差點被水果刀劃破手,氣急了,走過來對那個叫嚷的男生說道。
“有鬼。”
“有你個大頭鬼!”男生探頭,順着嚇得流眼淚的同伴的手看向走廊外面,就看見走廊上空空的的,連個鬼影都沒有。
他瞪了他一眼,可看他流淚得可憐,還是掏出一張紙巾不耐煩地丟給他說道,“膽小鬼。算了算了,你就在邊上別玩兒了。”
他雖然不耐煩,可也不勉強朋友再繼續這個遊戲,反而和其他罵罵咧咧的兩個男生抽籤。
抽到了自己,他就大咧咧地坐在了那個很漂亮的梳妝檯的鏡子前面,笑着說道,“可惜這邊信號不好,要不然咱們開個直播,能更火。”
“還是別玩了。”最後的男生急忙勸說道。
“沒事。”坐在鏡子前的男生完全沒在意,拿了蘋果,當大家手機裡的時間慢慢地指向了十二點,他就開始在鏡子前面削蘋果。
說起來奇怪……明明男孩子大多粗手粗腳,也從沒有精細地削過果皮,可這一次蘋果卻削得很順利。
長長的果皮沒有一點中斷,蜿蜒着順着男生的手指落在梳妝檯上。
“你還挺行啊。”一旁同伴還在小聲地笑嘻嘻地說道。
可坐在書桌上的男生卻已經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冰冷。
彷彿有一雙冰冷的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不聽使喚,卻一直在機械地削着手裡的蘋果。
細細長長的果皮,在這冰冷的雙手的操縱之下蜿蜒着……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面前的鏡子裡。
鏡子裡的自己,嘴角慢慢地,慢慢地勾起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眼睜睜地看着那個笑容漸漸擴大,而身邊的同伴卻毫無所覺地在對自己打趣,男生的目光落在了鏡子裡倒映着的落在最後的那個男生的身上。
想到他剛剛的尖叫和驚慌……沒錯,同伴沒有說錯,或許剛剛,是真的有鬼!
他想要大聲尖叫,示警身邊的同伴,讓他們發現自己身上的不對勁,可下一刻他絕望地發現,有什麼緊緊遏住了他的喉嚨,他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身體在漸漸地冰冷,那個鏡子裡的自己,在緩緩地擡起一雙慘白的眼睛,五官在融化,放下了手裡的蘋果,緩緩地,在同伴依舊沒有發覺,彷彿這個幻覺之後自己看得到中,慢慢地從鏡子裡靠近了他……他只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淺淺的嘆息。
一道蒼白的人影從他的身邊擦肩而過,擡手壓在那張漸漸失去五官的臉上,和那個詭異的人一同消失在了鏡子裡。
蘋果應聲落地。
男生終於能發出一聲慘叫。
他看起來恐懼極了,抓起身邊的朋友們就跌跌撞撞,幾乎是以翻滾的姿態滾出了這個別墅。
當離開這棟別墅的時候,他們甚至不敢回頭多看一眼。
這一夜他們回到家裡,驚動了家裡人,都紛紛因爲受到驚嚇而生病不提,只說蘇沉香毫無所覺地第二天正準備早上去上學,家裡就來了客人。
“張師兄。”蘇沉香叫了一聲。
張師兄勉強在疲憊的臉上擠出笑容,也和蘇沉香打了招呼。
“你找我有事啊?”蘇沉香忙着去上學。
她是個乖學生,怎麼能上課遲到?
萬一因爲遲到,評不上期末三好學生,她得哭死。
“順便路過,正好和你提一提。”張師兄就對蘇沉香忙說道,“之前的案子已經結案了,而且那男人的房產都被拍賣完了,受害者家屬快過來了。”
他猶豫了一下就對蘇沉香說道,“受害人現在是你的鬼僕,我覺得該跟你說一聲。如果……想見家人最後一面,那等通知,你就帶她過來。”
小白的家人就要來了。
雖然小白已經成了怨氣極重的厲鬼,人鬼殊途,可張師兄還是想,讓她最後遠遠地見家人一眼,不要留下遺憾。
他好心地過來提醒,蘇沉香眼睛一亮,就跟張師兄道謝。
看見張師兄那憔悴的,掛着重重黑眼圈的眼睛,厲鬼就多嘴關心了一下。
“師兄要好好休息呀。”她貼心地說道。
比起粗糙的男孩子,還是貼心的小師妹懂得心疼人。
張師兄苦笑。
“沒法休息,出事了。你不知道,咱們有個師兄在市郊的別墅區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