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你對搖杏也有感覺對吧?”
“.”
江源慎身體的熱度在逐漸上升,可是在心中卻連獨白都做不到。
我早早就知道搖杏喜歡你了,那傢伙從小就把情緒寫在臉上,還天真的以爲不會被發現。”
“她就是這種地方很可愛。”
江源慎的腦中只剩下被水稀釋過的,宛如是某種有關少女餘韻的東西。
“是吧,我也覺得她好可愛。”
瀧光尚子露出遇見知己的笑容,街邊的野草在風的吹拂下前仰後合,在她櫻紅的脣瓣間,隱約可見潔白的牙齒。
然而身邊少女的視線卻讓自己渾身不自在。
“我們離目的地還有多遠.”
“搖杏她知道你去東京後,整個人都變得很沮喪,整天渾渾噩噩的樣子看的我好心疼,明明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單純女孩,憑什麼要接受這樣的結局呢?”
頗爲感慨的聲音在耳邊迸發,江源慎臉上的表情倏然僵硬,突然對想要笑着轉話題矇混過去的自己,感到羞愧不已。
落在他身上的,是瀧光尚子不急不徐的開朗聲音。
“有時候一想到這樣的女孩身上有和我一樣的洗髮精香氣,我都開心的不得了,雖然伱現在回來了我無法獨佔她,但真是太好了,她又能開心下去了。”
可接下去,她的聲音卻突然帶着刺,不斷地挑弄着人心最爲敏感的地方,
“可是搖杏喜歡的人屁股後面還跟着自以爲是的傢伙,真的讓人很火大啊,明明她能馬上得到幸福,憑什麼又被人攪局啊?”
瀧光尚子的目光突然抓住江源慎的側臉,意志強烈地拉着他往某處前進。
在水稻嘈雜的蟲鳴聲中,她的話語帶有很強的指引性,江源慎不得不選擇避開。
“喝水嗎?”
“要烏龍茶!!!冰的!”瀧光尚子依然笑容滿面。
江源慎走到自動販賣機前,買了兩瓶水。
“謝謝啦!”
“不客氣。”
嘴脣貼上冰冷的罐子,流過喉嚨的運動飲料擴散在冒冷汗的每個角落,濃厚的液體逐漸滲入身體各處。
「咕隆咕隆」。
血管在擴展,呼吸也變得輕鬆,自己喝的是生命之水?
瀧光尚子不經意地瞥了江源慎一眼,舔舐着脣上的水漬,笑着說:
“我和爸爸說過了,他正在放送部等我們,只要好好撒嬌,拿到體驗權也不是不可以。”
“辛苦了。”
“不辛苦,那份工作簡單的要死,我看最累的就是去社區裡聽大爺大媽聊天,然後收集知鳥島上的新聞。”
瀧光尚子笑着,穿過樹葉灑落的日光,輕巧地在她的腳邊跳舞。
“我需要帶什麼通行牌嗎?”
“不用,知鳥島上的人都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通行牌那玩意還是在像螞蟻堆一樣的東京好使。”
“太謝謝你了。”
“說了不用客氣。”瀧光尚子略短的裙襬隨風輕飄,露出白皙的小腿,“江源,不過我要和你說一件事,希望你不要生氣。”
“不會。”不知怎的,江源慎不禁開始提心吊膽起來,身邊這個少女的想法自己無法揣摩。
瀧光尚子的胸前飄着雪白的緞帶,白皙的手指輕輕滑過耳垂的髮絲,那小耳朵像雪白的花瓣,令人印象深刻。
“不要再說謝謝了,大家都很自私不是嗎?”
江源慎的臉一下子繃直了,她的臉上卻露出一副釋然的笑容,
“爲什麼大家會沒有異議地聚集在一起呢?因爲搖杏想幫你來求我,所以我不得不加入,江源同學你是爲了靜海同學,那個黑澤同學是爲了你,其實在我們眼裡,靜海同學出不出島根本無所謂,只要達成各自的目標就好,只有搖杏不求回報。”
瀧光尚子脣瓣間傳出的淡漠聲音像是話中有話一般,讓江源慎有些發呆。
“不論如何,我現在能做的只有謝謝大家。”他開口說。
她「嗯」了一聲,臉上雖然是笑容,卻總覺得有沒展露出來的部分藏在裡面,就像蚌殼中深藏不漏的神秘寶珠。
太陽在海的一側降低了,羣山摸上陰影了,溫和的風也吹起來了。
搖杏在做什麼呢?
她一個人現在在哪裡呢?
一路上,江源慎思緒難定,像一尊會行走的雕像,一直凝固到目的地。
◇
瀧光尚子並沒有發言指責江源慎,不僅如此,她甚至完全沒有提出「做出個決定」這件事。
彷彿一開始就不曾存在這個話題。
走出電車站,再沿着細細的坡道上行,來到政府的放送部。
或許在東京待久了,本以爲會是一棟很不錯的大樓,結果就是兩層小平房,還以爲來錯了地方。
小小的院子內只停着幾輛腳踏車,雜草從石縫裡頑強地鑽出。
就在這時——
“尚子!”
有人在二樓的背陰處傳來了呼喊瀧光尚子的聲音。
順聲望去,一個戴着鴨舌帽的中年男子正向着他們揮手,像是終於見到了,他臉上滿是像彌勒佛一般的笑意。
“老爸!”瀧光尚子朝着他揮手。
“直接進來吧!今天就我一個人!”
“好!”瀧光尚子對着江源慎挑了挑眉說,“走吧,不要太拘謹,我老爸很親人的。”
江源慎點點頭,跟着她沿着樓梯來到二樓。
眼前的男人留着一頭短髮,襯衫打的整潔,顯得簡潔幹練。
他的皮膚卻出奇的白皙,看樣子經常待在室內。
“老爸,這是我經常和你說的江源慎,從東京來的。”瀧光尚子說。
“是從東京回來的。”江源慎解釋道,“我也是知鳥島人。”
瀧光父親笑着說道:“我聽過啦,記住啊,你這個人我還不清楚,所以搖杏和你交往的事情我還沒認可呢。”
“.什麼?”一不留聲就聽到了從未想象過的話。
“老爸,你現在不說這個也可以。”瀧光尚子的嘴角上揚了起來,露齒一笑,“抱歉,我老爸已經把搖杏當成乾女兒看了。”
聽她這麼一說,江源慎忽然鬆了一口氣。
“我聽尚子說你們想用知鳥島的報災頻道?”瀧光父親雙手叉腰,氣氛逐漸變得融洽,“那玩意已經很久沒用了,我們現在用這個頻道播放島上的日常。”
瀧光尚子樂地合不攏嘴:“真的很煩人,就連我家的收信裝置都被老爸拆了,明明是他幹這種活兒的。”
“工作嘛,有什麼辦法。”瀧光父親一臉無奈地說。
江源慎深吁了口氣,神色稍稍鬆弛下來:“請問前些天的地震爲什麼不進行警報呢?”
瀧光父親爽快地回答道:“因爲沒有必要啊。”
“沒有必要?”
“對,自從五年前的大地震後,也偶爾會有兩三級的地震發生,但這都不會影響到人們的正常生活,反而一週兩三次的警報惹得人心聲不寧,島上的高齡老人受不了那種頻率的噪音,有時候一響說不定醫院就會來幾個高血壓的老人。”
瀧光父親的視線看向遠方的海岸,海鷗正熱鬧非凡,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一年半,知鳥島一直相安無事,新任皇后也積極參加各種祭典,我們都認爲知鳥島已經不可能再出現當年的大地震了,所以就將收信裝置當成知鳥島的每日播報。”
江源慎皺着眉頭說:“那萬一又出現地震了呢?”
“這就又變成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情況了啊。”瀧光父親擡起手撓搔着頭髮說,“主要是鎮長也贊同了,我們只要乖乖聽話就好。”
“哎,你們兩人說這些沒用。”瀧光尚子直白地開口說,“老爸,我們想在七月二日用一下電臺可以嗎?那久山脈上立着的警報塔也要用。”
瀧光父親以錯愕的目光望着兩人:“還要用上警報塔?你們想做什麼?我警告你們,放不良信息是犯罪。”
江源慎沉默了會兒,目光瞥了瀧光尚子一眼,她的眼睛裡毫無猜疑。
終於,他開口說:
“七月二日那一天會發生難以預料的地震,爲了島民的安全,我想讓他們能提前去到安全的地方,光靠居民房屋裡的收信裝置不行,我想用山脈上的那幾座警報塔。”
“地震?還難以預料?真的假的?”瀧光父親的頭有些滑稽地微微前傾。
瀧光尚子擡起雙臂,誇張地說:“真的!是這些年來最大的地震!我親眼看見的!”
“你親眼看見的?”不知怎的,瀧光父親「噗嗤」一聲笑了,“那行吧,那天我爭取自己排班,你過來用就是。”
這下不僅江源慎愣住了,就連瀧光尚子也呆在原地,之後眼眸宛如熠熠閃耀的流星。
“老爸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這件事正常人都不會相信,你起碼也要拒絕一下,起碼罵我們蠢也好啊!”
瀧光父親望着女兒的眼神中滿是寵溺,笑着說道:
“小蠢蛋,就是因爲這件事很難相信,所以從你嘴裡說出來我才相信呀。”
“嗚嗚嗚,老爸——!”瀧光尚子故作哭泣,直接撲在他的懷裡,“你這麼傻,我們家裡沒有欠債真是太好了——”
“這麼說你爸?”
這事情的發展極其不可思議,就連轉折都沒有,可眼前的情景,卻讓江源慎極其心煩意亂。
“你晚上有沒有加班?”
“沒有。”
“我要吃烤肉。”
“行,帶你吃,我的包在辦公室,去幫我拿過來。”
“好嘞!”
瀧光尚子輕車熟路地走進辦公室,留下他和江源慎兩人。
“那個,請問您不起疑心嗎?”
瀧光父親笑臉盈盈地透過玻璃窗,看着在工位上拿包的女兒說:
“就算是假的也沒關係,因爲她考上大學後一定會離開,我也不可能出島,陪她無理取鬧地玩一下我也很開心,也不會丟了工作。”
江源慎細細地聆聽着,這兩人有着莫名的美麗,讓他心頭都爲之一緊。
即便並不精緻,也還是真情實感更得人心,人並不需要精心編造出來的虛情假意,這跟孩子眼中的「好父母」是一個道理。
可一想到朝空搖杏,江源慎的心情就很是複雜。
“哦,對了,梓川會回來嗎?”瀧光父親突然問。
“嗯?您認識?”
“怎麼會不認識啊,那傢伙以前可吊兒郎當了。”瀧光父親的嘴角噙着笑容說,“雖然前些時間鬧了大事還被趕出去了,但我相信他一定很快就會回來的。”
“你不討厭他?”
“爲什麼討厭他?有時候我還會感慨不愧是他,能輕易做出我做不到的事情。”
很快,瀧光尚子提着一個腰包走了出來。
“這裡都破皮了啊?”她的雙指捏住包上搖搖欲墜的皮,直接撕了下來。
直接把她爸嚇的不輕。
“你這樣不是更破了!”
“再買一個嘛。”
“懷舊的男人不覺得很有魅力嗎?”
“啊?這不是邋遢嗎?”
“你媽就覺得我懷舊很有魅力欸。”
“她只是不好意思讓你出醜而已。”
“真的假的?”
“假的。”
“哈,我就說,她很愛我喔。”
瀧光父親又一次無比陽光地笑了,他的笑容似乎未曾改變,永遠都是一副春風滿面的模樣。
◇
瀧光父女去吃烤肉,江源慎委婉拒絕了邀請。
他不想這麼早回家,於是大白天毫無意義的來到沒有打折的超市,毫無意義的買了一個白蘿蔔。
理由是它的形狀太過澀情,是稀有品種。
他情不自禁地和朝空搖杏分享了這個澀情白蘿蔔,結果得到了她的好評。
「好棒!來找我!我有適合它的絲襪!」
「一定很色!」
江源慎坐上電車,再乘坐大巴來到朝空搖杏的家。
她的家和上次的一樣,只不過和上次相比整潔不少,空氣也變得格外清新,或許是花瓶裡有小蒼蘭花的原因。
朝空搖杏本來在打掃衛生,見江源慎來頓時開心,把長襪,短襪,過膝襪,連褲襪都拿了出來,都是白色的。
“它或許不能穿連褲襪,包不住。”江源慎稍加思索。
“那短襪給它穿好了,我喜歡短襪。”
她一臉傻笑,還亮了亮穿着白色短襪的小腳丫。
白蘿蔔配上白色短襪,可看上去都像是美腿穿了過膝襪。
朝空搖杏手託着下巴,看着白蘿蔔說:
“江源你喜歡短襪嗎?”
“只喜歡你的短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