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歡甩着手, 五個手指張了張,從鄧季川掌心裡掙脫出來,對着微微潮溼的手心吹了吹, 拉着書包三步並做兩步跳到鄧季川面前, 笑着和他告別, “鄧老師, 我去上課啦!”
掌心的空落感還未散去, 鄧季川動動手指,上前想要重新牽起靳歡的手,“時間還早, 我送你過去。”
“哎,別。”靳歡扭身避過鄧季川上前伸出的手, 頂着周遭或探詢或好奇的目光連連拒絕, 乾笑着呵呵:“我自己過去就行, 沒事的。”
鄧季川循着她的目光掃了一圈,眉頭微皺, “你……”
“我自己去!”靳歡搶在鄧季川發聲之前打斷他的話,“我剛纔看到齊朗他們已經上樓了,鄧老師你快去實驗室吧。”她一口一個鄧老師,喊得極其順溜。
鄧季川眼眸沉了沉,不知什麼時候起, 他開始討厭一切將他與靳歡之間距離拉長的稱謂, 這讓他有史以來第一次產生了一種濃濃的不安全感。
“我很拿不出手?”鄧季川黑了臉, 冷聲質問。
“纔不是!”靳歡矢口否認, 大聲辯白:“你怎麼會產生這樣顧影自憐的念頭呢?你長得這麼好看……”
鄧季川在她咕嚕咕嚕一連串的糖衣炮|彈中站穩腳跟, 眉頭緊蹙,低沉的嗓音暗含緊追不捨的壓迫:“那爲什麼不讓我送你?”
“……”靳歡忸怩, 揉着衣角半天擠出一句乾巴巴的解釋:“就是覺得影響不太好……”
鄧季川很是不悅,吐出的話語中也帶了幾絲涼薄:“我不認爲成年男女間的正常交往會對他人產生怎樣不好的影響。更何況,我們日後是要結……”
“我要遲到了!”靳歡惶然的觀察周圍,搶在那兩個契約般的字眼從鄧季川輕啓的薄脣吐露出來之前與他告別,揹着書包三跳兩跳的,像兔子一樣,飛快的蹦沒了。
結婚的婚字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梗在喉頭,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鄧季川攥緊拳頭,目光隨着她一起一伏的書包一上一下的彈跳,直至她歡脫的身影消失在彎彎曲曲的樓道里。
靳歡跳上樓梯,按着撲通撲通直跳的心臟慢下步伐。如果她聽力沒出問題的話,鄧季川剛纔要說的是,結婚?她垂下腦袋,無力的拖着千斤重的雙腿一層一層往樓上爬。和鄧季川兩人世界的時候,她覺得鄧季川是她的缺失的全部,恨不得餘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和他黏在一起,在也不分開。可是當他們牽着手走出家門,特別是牽手走在校園裡,同學們注視的目光盯着他們,她就會下意識地低下腦袋,不敢擡頭,甚至於,不敢再與鄧季川並肩同行。
這是種無可救藥的自卑吧?
靳歡遲鈍而緩慢的梳理自己的內心,同學們都覺得她配不上鄧季川,她自己也是這樣覺得的。像鄧老師那般優秀而美好的人,身邊站着的,也該是一個同樣優秀到無可挑剔的另一半,甚至是一個比他還更優秀的另一半。這樣,大家纔會認爲,那個女人,配得上鄧季川。
“唉……”她還是沒那麼大的勇氣,去面對他人審視的目光啊……靳歡沮喪的垂下腦袋,蝸牛樣的往樓上爬。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晚上,搞笑片都不能讓她的飽受摧殘的心靈重新生龍活虎起來。
“哇,小蛋糕!”靳歡對着茶几上冒出來的幾個小蛋糕驚歎不已,“好好看啊。”
鄧季川解開圍裙掛到一旁的衣架上,伸手拿過一個給她剝開沾在蛋糕上的紙杯,吹涼後遞到靳歡脣邊,“試試看。”
“呼呼呼……”剛從烤箱拿出來的蛋糕還有些微微燙,靳歡咬了一口含在舌尖上用舌頭捲住,呼呼呼的一邊喘氣一邊伸出右手不停的扇風。燙軟的糕體帶着糯糯的甜香在口腔蔓延,靳歡眼睛亮起來,囫圇的將蛋糕吞下,含糊不清的拍手稱讚:“好好吃啊!”
鄧季川低笑起來,心情很好的將剩下的一半紙杯剝去放在茶几上等靳歡來吃。
他笑起來的模樣柔和了冷漠淡然的輪廓,燈光柔柔的照在臉上,或明或暗的,更顯得賢良淑德的溫順。
靳歡色|心大起,勾上鄧季川修長的脖頸跨坐到他身上,兩隻作惡多端的手在鄧季川嫩滑的臉上輕佻的摸了兩下,滿眼精光的嗷嗷叫:“鄧老師,你所有的條件,都完完全全符合我心目中的好丈夫人設啊!”
鄧季川任她在腿上跳來跳去,沉思片刻,裝模作樣的反問:“要是你以後發現我和你內心的好丈夫人設不符了呢?”
“那我就不喜歡你了啊!”靳歡沒心沒肺的笑,心大的開着玩笑給鄧季川加油鼓勁,“所以你得好好努力,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那一聲不喜歡讓鄧季川心裡咯噔一聲,想到早上靳歡揹着書包一溜煙逃跑的背影,鄧季川上揚的嘴角緩緩落下,“那你是因爲什麼喜歡上我的?”因爲我符合你的標準,還是因爲你的標準符合於我?
靳歡抱住鄧季川精壯的腰身頭埋進去陶醉的蹭了蹭,不知大難臨頭的認真思考:“因爲你長得好看……那可能就是因爲你符合我的丈夫標準。”她嘿嘿嘿的傻笑,“我擇偶標準第一條,就是長得好看!”
鄧季川的臉黑成一團,捉住靳歡胡亂揮舞着的手,“只是因爲我符合標準?”
“呃……”靳歡後知後覺的直起身,不知戳中了鄧季川哪個敏|感點,一時間反應過來,懵懵的開口:“這兩個說法,有什麼不一樣嗎?”
當然有!聽不到想聽的答案,鄧季川鮮少的動了氣,站起來深呼吸,幾次循環後,逼自己冷靜下來:“今晚你睡你房間,好好想想這個問題應該怎麼回答。”
“……”靳歡摟着抱枕,眼睜睜的瞧着溫暖的大門在面前關上,同牀共寢還沒幾天,就被嫌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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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季川……”鄧季川關了車門擡腿就走,靳歡在後面追得氣喘吁吁,好容易追上了,可憐巴巴的扯住鄧季川袖口,止住他前進的步伐。
鄧季川側頭,眼神落到揪着他袖口不放的手上。鄧季川一身黑襯衫,黑西褲,黑色襯托下,靳歡雪白綿軟的手更顯得誘人。鄧季川喉頭滾了滾,微擡眼眸,挑眉示意:“有事?”
靳歡皺鼻頭,拉住他的袖口搖啊搖,小狗一樣的擡起溼漉漉的眼睛看他,語氣柔和的不行:“你不要不理我嘛。”
鄧季川眼神落到遠處,“我沒有不理你,只是留出獨處的時間,讓你冷靜的思考問題的答案。”要知道,沒她同眠的夜,對他自己來說,也是種折磨。
“那,我做錯什麼了?我改還不行麼?”靳歡被鄧季川越來越沉的眼眸嚇得縮縮腦袋,趕緊低頭認錯:“我錯了。”
“錯在哪裡?”鄧季川咄咄逼人,緊追不捨:“我問的什麼問題?”
“……”靳歡啞口無言,那天晚上稀裡糊塗的,她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了,只知道,禍肯定從口出。
鄧季川氣惱的無奈,按壓眉心,“你喜歡我,是因爲什麼?”他豎起食指擋在靳歡迫不及待張大的嘴邊,靳歡安靜下來,鄧季川深呼吸,穩住心底澎湃的情緒接着往下說:“只是因爲我符合你的擇偶標準?還是……”
鄧季川頓了頓,一鼓作氣地將心底話拋出:“你的標準符合於我?”
靳歡眨眨眼睛,努力消化了那麼幾秒,纔不可抑制的笑出聲來,撲到鄧季川身上,雙腳並用的纏住他,雙手也不閒着,捧住鄧季川俊朗的臉叭叭叭一連親了好幾下,志得意滿的咬鄧季川耳朵,狡黠的小小聲:“你吃醋了。”這是肯定句。
熱氣從鄧季川耳尖彌散開來,鄧季川托住靳歡往前慢慢走,臉上嚴肅的表情有些繃不住,聲音也跟着磕磕絆絆起來,“回答。”
“那當然是……”靳歡拖長音調,摸着鄧季川緊抿的脣瓣好整以暇,“我的擇偶標準符合於你。”
“嗯?”鄧季川嘴角彎出個小小弧度。
靳歡的聲音停了片刻,像是再回憶着什麼,復又響起的時候,帶着坦誠的篤定,“沒遇見你之前,我都沒想過有那麼一天,我會這樣的喜歡一個人。可是就在見到你的那一瞬,就那麼一瞬,有一個聲音很篤定的告訴我,靳歡啊,這就是你想嫁的人。”
腳底像是踩上了棉花,軟軟的,使不上勁。鄧季川溫柔的嗯了聲,表示自己知道了,任她一句一句蜜糖砸得他找不準出口的方向。
“哎哎哎哎!”迎着車庫出口的光,靳歡眼尖的瞧見幾個朝這邊走來的學生,她急切的拍打鄧季川的手,示意他將自己放下,“快放我下來。”
鄧季川聽話的將她放回地面。
靳歡手忙腳亂的整理弄皺的衣角,邊拍邊覷着那個方向,擔驚受怕的提醒鄧季川,“那邊有人來了,我們得避一避。”
鄧季川一顆玻璃心晃晃悠悠飄在半空還沒來得及降落,就被她偷偷摸摸見不得人的模樣擊落,砸在水泥地面破得稀里嘩啦。
他黑了臉,邁開長腿,將靳歡遠遠甩在身後,“看來你還沒想明白。”
靳歡:“……”她又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