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用力……你用力啊!”
李雲默香汗淋漓,不滿的抱怨着。
“我怎麼沒用力?是你自己沒用力好不好!”
張玉若用力摳着大花瓶,也是一肚子火。
“你用力了纔怪,這瓶子半天都沒挪地兒。”
“還說呢!明知道自己力氣小,偏偏還選了這麼大個的瓶子,明明有小的……”
在兩個女人的爭吵聲中,我在人間的公司,終於開業了。
我掛好招牌,跨坐在人字梯上居高臨下的笑着看兩人鬥嘴,心裡面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都說計劃趕不上變化,這話真是半點都不差;我原本是打算在人間四處浪上兩百年,等假期完了就回冥界,可是,現在卻不得不留在魯州置下了產業。
變化是在半個月前解決魯州大學院長範小玉的事情的時候出現的。
那一日,我將仇玉寧的魂魄渡往冥界之後,就連夜和李雲默回了學校。等我們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多鐘,李雲默從老師的口中得到院長請假的消息,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我昨天才來學校查看了一下情況,她今天就請了假,這未免也太巧合了一點!
原本對於魯州大學桃花障的問題,我對範小玉只抱有一絲懷疑,後來在實訓樓感受到有邪物的存在以後,這絲懷疑更加的不堅定,但她這種欲蓋彌彰的做法卻無疑是瞬間讓我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通過本地城隍,我知道了範小玉的去向,當即便趕了過去;小丫頭李雲默自然是要去的,張玉若不知道是出於什麼考慮,回單位打了個報告,也跟着過來了,惹的李雲默又是一陣老大的不高興。
蟄伏在範小玉體內的邪物見藏不住了,跑出來跟我打了一架,結果被我弄死了。我救出了被那邪物控制的龔秘書的魂魄;這裡有一點要說明的是,範小玉並不是被我或者龔秘書魂魄害死的,而是她本身早已經和邪物融合在了一起,邪物一死,她自然也就跟着死去。
而在範小玉的臥室的梳妝檯上,我看到了一樣讓我的靈魂都爲之顫慄的東西:一個……首飾盒。
首飾盒通體紅亮,上面嵌着銀質吉祥捲雲紋,黃銅搭扣塑成鵲嘴形;原本上面應該還有一把小小的黃金鎖,但我沒有見到,估計是遺失了……之所以對這東西如此熟悉,那是因爲這個首飾盒本就是戚帥和我兩人聯手打造,送與戚帥夫人的東西。
還記得當年有一次戚帥和夫人因爲一件瑣事發生了爭吵,爲了討妻子歡心,戚帥求我給他支招,我們倆合計來合計去,最終決定做這麼個小玩意兒送給夫人。
別看這麼個小東西,卻是花了我們倆大半個月的餉銀;盒子是用整塊紅木挖出來的,上面的捲雲銀紋,則是我忍着心痛,把整整二兩雪花足銀扔進火裡融了化出來的;那枚黃金小鎖自然就是戚帥用自己的俸銀換的……
夫人得了這東西,嘴上說醜,實際上卻愛的不行,抱在懷裡半天捨不得放下。
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李雲默見我面上神情有異,隨我眼神看去,也看到了那個盒子,便向我詢問,我也不瞞她,把這東西的來歷原原本本的給她說了,小丫頭頓時兩眼放光,一把抄起盒子就不撒手,說是這東西就歸她了。
我自然是不同意的,可小丫頭態度特堅決,我們爭了半天,最後達成約定:這東西暫時放她那裡保管,等以後找到戚帥的轉世,再把這東西還給他。
小丫頭得了我的允諾,高興的不行,就想着把盒子裡面範小玉的首飾倒出來。
盒子打開了,裡面沒有首飾,只有一張紙。
“功名富貴終是夢,繁華到頭一場空”
紙上端端正正的寫着這兩句話。
“咦?這不是那道士留給老太婆的嗎?她不是當時就撕掉了嗎?怎麼會在這裡?”小丫頭拿着紙翻來覆去的看,滿腦子裡都是問號。
我從她手裡奪過信紙,只看了一眼,整個人都麻了,後脊背更是冷的跟冰塊兒一樣。
正如小丫頭所說,之前在明燈幻化的光幕裡,我們清清楚楚的看到這封信被範小玉給撕的粉碎,爲什麼它會再在這裡出現?
小丫頭不知道的是,在這句話的下面,還有用冥界特有的手法寫下的另一句話:
段安誠,你來啦!
這句話只有冥界的人能夠看見,凡人是看不到的;就是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讓我寒毛直豎;這張信紙確實就是三十年前那位道士留給範小玉的那張,不知道被什麼人用法術復原了;從信上殘留的氣息來看,這句話應該是和“功名富貴終是夢,繁華到頭一場空”這兩句一起寫下的,也就是說,早在三十年前,那個指點範小玉的道士就知道我今天會來?
前面我給小丫頭李雲默也說過:世間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未卜先知的法術;人的心思是複雜的,哪怕是以現今發達的科技,也沒辦法計算出人的心思的繁雜變化來,法術更沒辦法,即使法力再高也不行,這點我很確定。
既然不是未卜先知,那麼那個道士是怎麼知道我今天會來的?
一切都變得複雜了起來。
首先我來到人間不是爲了某件特定的事物,而是純粹的休假,這也就意味着,我的到來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必然性……
等等……
我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我突然產生了一個很可怕的想法:假如我來到人間不是偶然,而是某種必然的安排呢?
我記得在我任職夜遊神的這幾百年裡,好像還從來沒有見過有誰能這麼輕鬆的請兩百年的長假的,就算偶爾能請到假的,最多不過幾個月或者一年的時間,一年以上的假期從來沒有批過,一次也沒有……而我這次請兩百年的假,酆都大帝爲什麼這麼好說話,一下子就同意了?
除非這次的人間之旅本就是他有意爲我安排的,說不定我不找他請假,他也會找個理由讓我到人間來,只有這樣才說的通。
等等……
第二個問題出現了:我當初爲什麼會想着到人間遊歷的?
我想了好久,驚駭的發現,我竟然想不起來了,就好像這個念頭是突然在我的心裡面跳出來的,沒有任何的徵兆,沒有任何的原因,就這麼憑空的出現了……這不可能,絕不可能,一個人的行爲必然是首先經過心理的支配纔會做出的,它也一定會有一個合理的緣頭,哪怕是你想摳鼻孔,至少也是因爲鼻子發癢吧!
這事越是往深裡想,就越是恐怖,我發現自從我當上夜遊神的那一刻起,就存在着很多的不合理,比如說我爲什麼會成爲夜遊神?要知道夜遊神雖然只是一尊冥神,可也始終是個神職啊!而且還是二品正神,這就好比人間當官的,你要當大官,總得有個能讓你當大官的先決條件吧!可我就沒有,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通。
還有這次的人間之行,我決不是一時腦抽的無賴子,做任何事都必然有個緣由,但如今我想不起這個緣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我的記憶被人動過手腳。
這個人是誰?應該不是酆都大帝,改動一個冥神的記憶不是件簡單的事,他還沒那本事,難道說還有比他更爲強大的人在暗處謀算着自己?
如果一切真像我想的那樣,那麼從我來到人間再到看到這封信,這中間還有着一個關鍵點——李雲默,我是因爲替她查桃花障的事才找到範小玉家裡來的,要這麼說的話,豈不是連這個小丫頭都是被刻意安排在我身邊的?
不知名的道士、酆都大帝,再加上小丫頭李雲默,這三者之間似乎存在着某種莫名的聯繫,這種聯繫組成了一張看不見的網,而我……就是那置身於網中的獵物。
在這一瞬間,我有種強烈的立刻銷假回冥界的衝動,而這……似乎也是最簡單的破局方法;可是……不行啊!如果我的推測真的,那麼首先第一個涉及到“安排”我的人,就是我們冥界的大BOSS——酆都大帝,不管他是出於什麼原因做下的這場安排,我一旦違反了他,他要弄死我還不跟玩一樣?
除了畏懼酆都大帝以外,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戚帥的首飾盒。
我可以肯定,這個盒子一定不屬於範小玉,因爲我用明燈在她的記憶裡,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到過任何這個盒子存在的痕跡;這也就是說,這個盒子,其實是有人專門留給我的,再加上盒子裡的留言,這已經是明打明的威脅了,而且威脅的意思很明顯:對方知道戚帥的下落,甚至有可能戚帥就在對方的掌握之中,如果我不按照對方的意願走下去,那麼戚帥很可能會遭到他的毒手。
其他的所有事我都可以不在乎,戚帥我必須要救,他的所有的安排,所有的謀劃,我都接下了。
現如今,冥界是肯定不能回去了,那麼破局的關鍵,就落在了那個道士和小丫頭李雲默的身上了。
從範小玉家離開以後,我找了個藉口打發李雲默跟着張玉若先離開,獨自去了趟望海鎮,然而我並沒有看到範小玉記憶裡的那棟房子,問周圍的人,他們一臉的莫名其妙,根本就不記得這裡曾經有過一棟房子。
回到城裡後,我又找到城隍,就連他也不知道他的治下曾經有過那棟房子和道士的存在。
從城隍的網吧出來時,我的臉上,已經是鐵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