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之後,便要開春了,但這天氣並未見如何的轉暖,反倒日日飛雪不盡,把不少道路都給堵塞了。縣衙裡派人去四處掃雪,順便把路邊凍死之人給收殮一下。
趙成的巡檢司,也開始擴招了起來。這巡檢司也是有巡檢的,是一個枯瘦的小老頭,不過,這個小老頭也僅僅是掛着一個名頭而已,實際掌權者還是趙成。
誰讓趙成掌握着錢袋子和糧袋子,只要這老頭不肯合作,他隨時可以把錢給抽掉,讓他們什麼都得不到。
因爲有了錢糧,巡檢司的人員很快就重新充足了起來。這旱災雪災接連而至,不少人家連飯都吃不上,這裡應召人員,當然是搶着要來了。
趙成也沒有什麼人都要,反正這來的人那麼多,他選擇的餘地也多。身家不清白的不要,身體不夠強壯的不要,個子不夠高的也不要。
“操練起來,我養你們,可不是想養一幫軟腳蝦。”趙成手中舉着一根棍子,在一衆隊列之中呼喝。一個個青壯,老實的按照教導,一板一眼的演練着。
趙成的氣運僅僅是白中帶了那麼一點紅,想要迅速把這些人組織起來着實有些難度。不過,他也僅僅是訓練一些民兵罷了,也不指望能調教出精銳之師,只要勉強過得去,那也就成了。
“稟報城隍大老爺,在西南方向,一夥賊匪大約百人,正往莫橋村而去。”這一日,方洪正在院中習練着刀術,卻聽到有鬼差前來稟報。
“莫橋村,他們還真會選。”方洪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將刀往邊上一放。莫橋村也在當初的南方十五村當中,並沒有受到多少旱災的影響,也算是收穫頗豐,看來那幫賊匪早就探聽好了消息。只是,如今大雪封山,道路難走,可那幫賊匪依然要下山劫掠,怕是真的要斷糧了。
“可巡檢司的人才剛剛招募,連刀子都使不利索,這個時候定然一點戰力都沒有。更不要說穿越被大雪覆蓋的山路趕到莫橋村去救援。”方洪微微的搖了搖頭,這個時候指望巡檢司的人,那還不如他親自出手呢。
這股賊匪的勢力並不強,也沒有像禿鷹那般命格強大之人,應該不難對付。
他返回了屋內,把門反鎖,然後縱身一躍,神軀從肉竅之中脫離。他伸手在虛空中一拍,禿鷹化成的異獸,便出現在他的面前。
看到異獸出現,方洪一手揮舞着行雲令,一手拖拽着異獸,腳下升雲,迅速的往莫橋村的方向趕去。
至於爲什麼不騎着異獸,別開玩笑了,這東西是禿鷹所化,速度還沒有方洪自己飛的快。按照對方的腳力,估計飛到那裡天都黑了。
方洪藉着行雲令的速度,很快便趕到了長寧縣的西南之處。按照他的瞭解,此處盤踞着的盜匪數量不多,一共也就百十來人,這其中還有爲數不少的老弱婦孺。可據鬼差的探查,這次來的人也有一百人左右,難道那些人是傾巢出動?
方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老弱婦孺出來幹嘛,還是這種大雪封山的時候,不僅無法提供幫助,還會成爲拖累,這是出來搶劫還是出來乞討啊。
他一開始還以爲是哪裡出錯了,可等他真的看到這幫人的時候,他才發現,還真是老弱婦孺一起出來了。準確的說,應該是老弱婦都出來了,沒有看到小孩子的身影。
這幫人當作,各式的兵刃也參差不一,有些青壯拿着短刀短斧,有些人則是拿着鋤頭鐵叉,最令人吃驚的是那些老人和婦女,他們竟然只是空着手,手裡什麼都沒有拿,甚至衣服都單薄的可憐。
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方洪的心頭愈見疑惑,便沒有出手,只是懸浮於虛空之上,靜靜的看着這隻隊伍。
“嘩啦。”一個老人腳下一把踩空,身體朝着山坳之中滾去。邊上的人救援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落下去。
“磕頭!”看着有人掉下去,卻無人想辦法救援。而是在帶頭的一個漢子大喊了一聲之後,衆人紛紛的跪在地上,給那老人滾落的方向重重的磕了幾個頭。
在磕完之後,他們又繼續的上路,面上已經麻木,但眼神裡卻依然有着絲絲的希望。方洪更加看不懂了,這夥人是什麼意思?
一行人繼續的前進着,山路很難走,不僅溼滑,還陡峭,再加上這厚厚的白雪,簡直都要人命了。
沒走一會兒,便又有一個人滑了下去,這次是一個年紀大約四旬的婦女,衆人依然如同剛纔那番,先是磕頭,然後又繼續的前行。
“你知道……他們這是在幹嘛麼?”方洪覺得眼前的場景有些詭異,彷彿這幫人是一羣狂熱的教徒。於是,他便詢問着身邊的一個鬼差。
這個鬼差是他派來監控此處的,應該對這樣的行爲有所瞭解纔是。
“啓稟文判大人,據小的所知,他們應該是在自殺。”那鬼差在生前的閱歷遠遠超過方洪,他便把自己所察覺的說了出來。
“自殺?他們不是滑下去的麼?”方洪覺得有些奇怪,但隨即心神一緊,想到了一種很殘酷的可能性。
“若不是自殺,爲什麼老人和婦女也要跟在隊伍裡面,他們從加入隊伍的一開始,便打定好了自殺,或許他們是無意中墜落的,但也是自殺。”鬼差看着那些人,面色有些沉重。
“爲什麼要自殺?”方洪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答案,但他卻不敢說,因爲這個答案他接受不了。他希望能聽到一些不一樣的答案,來證明自己是想錯了。
“大人,據小的猜測,可能是他們的糧食不夠了,爲了保證青壯和幼童能活下去,老弱和婦女必須死掉一些……大人,他們都是自願的,我看得出來。”那鬼差看着方洪,認真的說道。
“必須死掉一些……必須死掉一些,才能活下一些麼?”方洪緊了緊拳頭,他不由得又想到了前些天他做的那個雪人,還真的冰冷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