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大包天！”
“毫無王法！”
太極殿中，一羣御醫不斷覈查醫療。
此時也伴隨着唐皇不斷的訓斥。
“你們一個是大唐的藩王，一個是崇文館學士，朗朗乾坤之下在長安王城區域私自鬥毆，這成何體統，這到底成什麼體統！”
唐皇的語調極重，甚至一些話語有着重複，他不斷在太極殿中來回走動。
他當然很清楚李道宗爲何找李鴻儒的麻煩。
只是李鴻儒回長安也太悄無聲息，便是他插手都有些顯晚。
而唐皇也沒想到李道宗在這事情上翻了船。
他瞅了瞅板子上躺着的兩人。
一個李鴻儒身體微顫，這是血肉筋骨內腑被震，陷入了難於自控。
這種情況宛如胳膊被壓久手臂發麻一樣，需要慢慢揉搓，又等待時間修養才能恢復正常。
而另一邊的李道宗則是身上溢血，肌體被雷電所傷，內腑亦是被烤。
這種傷勢外顯不強，極好醫治，但難處在於被雷電傷及的內腑。
若非這是長安城，又躺在王宮中，李道宗救自己唯一的方法就是服用豹胎丸。
“皇上，我們這不是鬥毆，是切磋！”
李道宗低低的喘氣，斷斷續續的迴應了一聲。
這讓唐皇看向了一旁的李鴻儒。
“是切磋”李鴻儒應聲道。
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鬥毆是一種罪，切磋又是另外一碼事。
李道宗上門尋事讓李鴻儒莫名其妙，但李鴻儒還沒想着再招惹其他麻煩。
他低低的應下來，頓時讓唐皇嘿嘿冷笑了兩聲。
“一個個欺君的種！”
唐皇罵了一聲，又看向了另一邊臉色頹喪的李淳風。
作爲監管者，也作爲被唐皇叮囑的觀察者，李淳風也是個倒黴鬼。
李鴻儒和李道宗重傷，但觀星樓也沒落到好。
這幢高樓的頂層被打壞，一些資料更是隨着大風颳去了不知何方，讓本就難於定下的歷法編著雪上加霜。
“臣眼拙，但感覺江夏王和李學士應該是在切磋”李淳風硬着頭皮道。
“李淳風，你也在欺君，你們這是在羞辱朕的眼睛！”
唐皇看着眼前三人，何嘗不知這三人想了結掉此事，至於以後是打是和壓根沒定論。
“祿東贊見過諸位公主的畫像，鬆贊王閱後亦滿意文公主的容貌，道宗，此事雖有委屈到你，但鬆贊王不失爲良婿，能配得上文公主。”
沉思了數秒，唐皇才做開口。
“是！”李道宗低聲迴應。
“你教女有方，文公主出色到讓朕都感慨，想來也能擔當大任，假以時日必然能如楊荷一般！”
“是！”
“吐蕃是與我們相鄰的國度，一旦被婆羅門同化便會是我們大敵，文公主精通文略，又懂釋禮，能做區分，更是具備一定的術法，她定然能在吐蕃傳播大唐的文化，避免掉這場不必要的干戈。”
“是！”
……
不論唐皇說什麼，李道宗都低低應聲稱是。
李道宗口服心不服，但這番話讓李鴻儒清楚了其中的原因。
大唐的公主外嫁，若是要找一個罪魁禍首，找到事情的由來，引出責任追究人，這肯定能引到他頭上。
何況他在吐蕃征伐中出了不少力。
甚至於李道宗此前還有招他爲婿的玩笑話。
沒人想着自己女兒外嫁到數千、甚至萬里之外。
這一別便是數年數十年纔可能相見一次。
李鴻儒一時間有些理解李道宗出手爲何這般狠辣。
以對方大戰都在思念自己女兒的情緒，李鴻儒覺得自己被對方砍死也不算冤。
只是他當前壓根就不想死。
“若你不想嫁女，你就拒絕鬆贊王，拒絕皇上，你逮着我欺負算什麼本事，這又不是我左右的事情！”
聽到後來，李鴻儒亦是憤憤不平的噴了一句。
“你……”
李道宗一時語塞。
從心而言，他並不想將自己女兒遠嫁。
除了萬水千山相隔，吐蕃亦是一片蠻荒之國，難言安全。
大唐很多人都知道楊荷的威風。
但在楊荷之前，有多少公主化成了異國他鄉的一縷孤魂。
而楊荷的命也不算好，前前後後嫁了四位帝王，才最終掌控了汗國的權勢。
不同的國度有不同的風俗和規矩，弟繼兄妻、子繼父妻妾等違背大唐倫理的事情在異國很正常。
這其中有主動嫁者，也不乏繼承上任帝王妻妾者的事。
楊荷是一個強勢的公主，但楊荷也是一個極爲悲情的公主，對方遠在異國他鄉沒了大隋的根，只能對大唐做瘋狂的報復，直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刻停止這種不知道盡頭的行爲。
李道宗只是想想前車之鑑，就覺得自己的女兒進了火坑。
他並不想女兒有這種命。
只是大唐皇室當前適齡懂事且具備一定文韜武略者甚少。
前有擅武的弘化公主下嫁慕容忠烈，而後便輪到了他們家的女兒。
他不想女兒前去，但又不得不讓女兒前去。
這不僅僅是因爲唐皇的命令，更需要避免一場可能的大型干戈。
在吐蕃國，婆羅門的侵襲才起步，而大唐的儒家文化同樣可以去紮根。
只有相互影響，吐蕃纔不會完全化成婆羅門的利刃。
這需要有人付出。
需要他放下私心。
需要文公主放下錦衣玉食的生活，從此陷入動盪中，不斷付出青春和努力，甚至於性命。
這不是一條好的路，但這又是一條必須走的路。
李道宗能想清楚，但他心中難這一關。
他最終將一些根源歸結到李鴻儒腦袋上。
若是一件事情需要尋求一個責任追究人，這追究的源頭必然可以追到李鴻儒頭上。
“婆羅門侵襲又不是我搞出來的，他們窺探東土數百年，你有本事就去殺了大梵天！”
若非陰陽寶甲相助，李鴻儒覺得自己已經死了兩次。
李道宗雖然是他曾經的上司，兩人曾經更是不乏交情，但李鴻儒很清楚這種交情的深淺。
在有共同方向和利益時，兩人可以交好。
但若是損失到對方，讓對方難於承受，這種事情不可避免發生。
此時兩人撕破了臉，李鴻儒亦是不給臉皮，不時挖苦李道宗一番。
“你莫以爲我不敢去殺大梵天”李道宗恨恨道。
“你有種就趕緊去！”
李鴻儒回嗆，這讓李道宗在一旁使勁掙扎着起身，想着站起來走人。
“老實點！”
一旁的唐皇着實沒法聽下去了，給李鴻儒來了一巴掌。
李道宗尚武，性情直接而又衝動，遠沒那麼多彎彎曲曲的門門道道。
李道宗想砍死李鴻儒出氣是真，李道宗想砍死大梵天也是真。
甚至於李道宗想砍死的人很多，這其中很可能不乏包括鬆贊王等人。
唯一欠缺的只是李道宗的實力。
待得如今，李道宗連最弱的李鴻儒都沒砍死。
唐皇一時不免也有些惋惜沒看到兩人交戰的場面。
他覺得那應該是個以低打高罕有的場景。
這兩人都死不了，但不免都需要躺着做休養。
唐皇告誡了兩人一番，這才施令將這兩人各擡回各自府邸。
“李淳風，你真覺得儒家文化的侵襲性也很強，我們真能侵襲到吐蕃國文化？”
見得兩人被擡出，唐皇亦是問向了一旁低頭的李淳風。
“陛下，只要願意接受，任何文化都具備侵襲的性質！”
李淳風低聲坦言。
東土文化交替諸多，最終殘留儒家一家獨大。
仙庭看似強勢，但仙庭根本的道家勢力在不斷衰退。
到如今，道家又部分人亦不乏下山報效國家的念頭。
道家和釋家的文化重在誘導，但李淳風感覺儒家的文化腐蝕到了根基。
這是一種看似儒雅，不沾邊仙神佛的正氣之學。
但儒家的文化如春風細雨，滲透到了每一處。
一旦風吹草動，便會萌芽新生。
只要在吐蕃國種下儒家文化的種子，李淳風深信未來能開出足夠鮮豔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