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內,白卓寒靠着牆壁一支一支地吸着煙。他甚至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樣結束了剛剛的高層會議,只有一個念頭在腦中不停閃爍。
母親的話,他信疑參半。
如果唐笙流產是真,那麼她隱瞞自己的原因……真的是像趙宜楠說的那樣,因爲與別的男人有染?心裡有鬼,所以不得不自行了斷?
還是說,她懷上的根本就是他白卓寒的孩子!
她真的那麼決絕地打掉了那個孩子?就像自己無數次對她的‘告誡’一樣。
不吃藥,就打掉。甚至連說都沒有跟自己說一聲?
白卓寒捏着的手有些顫抖,他在十分鐘內打了唐笙無數個電話,始終無法接通。
當然他並不會知道——因爲擔心馬因鈴聲受驚,唐笙早已把和揹包一塊寄存在休息區的櫃子中,那裡幾乎沒有信號。
“芳姨,少奶奶在家麼?”白卓寒把電話打回別墅。
“哦,沒有。三香說少奶奶一早就出去了,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到現在還沒回來麼?預報說今天t城傍晚會有大暴雨,她去了哪?又是跟誰在一起?
“白先生!”韓書煙闖進了洗手間,甚至都沒有在意上面標註的性別指示。
“又怎麼了?”白卓寒掐滅菸蒂。
“有個很不好的消息,關於海山日化的。”
“你別告訴我說顧海礁的公司也着火了!”白卓寒本來就煩躁,一聽‘不好的消息’,整個人頓時炸毛了風度。
“着火倒沒有。但是就在今天上午,顧海礁將自己手裡囤積的三噸二級水楊酸全部轉銷給了另一家人。聽說,比我們之間的協議價高出近二十個點!”
“你說什麼!”白卓寒的臉色頓時變了,“顧海礁跟聖光合作十年,他怎麼敢——”
他怎麼敢?就如同唐笙怎麼敢一樣——
也許在白卓寒的潛意識裡,唐笙和唐笙的家人就像是沒有尊嚴的小丑一樣依附在白家身上。他習慣了他們卑躬屈膝的樣子,也理所當然地認定他們不會離開……
“高斌那裡已經聯繫到了顧海礁本人。他的答覆是,早在一個多月前海山就向我們發出了續約請求,您這裡遲遲沒有答覆——
下週一銀行貸款就是最後期限了,如果拿不到銷售貨款,他們就要面臨凍結抵押。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一家名爲遠東商貿的公司突然發出要約,以比白氏還要高兩成的價格收購顧海礁的貨。
顧海礁說,對方含糊其辭,大概說自己是我們白氏指定的中間商,是您這裡授權轉合約的。顧海礁一時急着出貨,就把合同簽了。”
“簡直胡說八道!我們聖光集團與他合作十年,從來都沒有指定過第三方!昨天晚上我已經跟唐笙談過這個問題,也答應他們週一回來就續約。
這個顧海礁,是不想再在這裡玩下去了是不是?竟敢在這種時候給我玩貓膩!”白卓寒扯開領帶,將水龍頭打到最大。
他胡亂洗了一把臉,鏡中的面孔竟彷彿在一瞬間被人抽走了精氣神。
“可是白先生,顧海礁說對方手持的協議就是自己發給聖光的那份,一切細節全部一致,除了價格高了一些。所以他就理所當然地以爲……”
“你是說有人拿了我們與海山日化之間的協議合同?還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條款,騙顧海礁把貨出給他們?”白卓寒將打溼的面紙揉成一團,狠狠摔進紙簍,“這都是公司內部的保密資料,如果不是顧海礁自己流出去的——”
“白先生,也有可能是……我們的人。”韓書煙扶了下眼鏡。
白卓寒倒吸一口冷氣,眉頭鎖得更緊了:“你告訴高斌,讓他通知it部徹查公司內網,看看有誰在這幾天裡發過可疑的信件——”
“我已經叫it查過了。”韓書煙做事一向高效而嚴謹,“昨天下午六點十八分,pc00213端口的電腦上,有一封郵件發出。郵箱名爲candy0611,內容是一封協議。”
韓書煙從裡翻出剛剛截取的照片,遞給白卓寒看。
彷彿一盆冷水徹頭徹尾地澆了一身,白卓寒微微攥起了拳頭。
***
“卓寒哥哥,我也想起個英文名。茵茵姐說她叫green,是綠草茵茵的意思。那我叫什麼好呢?”
“叫candy怎麼樣?candy是糖果,你姓唐,又甜美又可愛,candy很適合你哦。”
而0611,六月十一日,是唐笙的生日。
“白先生,現在怎麼辦?”韓書煙看着有些離魂的白卓寒,叫了他一聲。
“訂最近的航班回t城,我現在就要走。”白卓寒伏在洗面池上,水漬淋淋灑灑地從打溼的額前滴下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麼疲憊了——
原來唐笙早就幫顧海礁找到了後路,早就把白氏和海山的協議收購價發給了第三方!明明就已經胸有成竹地解了危機——而昨天晚上,她居然還能惺惺作態地在自己面前玩淡定!
她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工於心計的?從一開始到現在,所有委屈都是她城府的保護色?所有的逆來順受,都是她僞裝的反擊和前奏?
白卓寒恨自己之前竟還會有那麼一瞬間,心軟到差點準備原諒她!
唐笙,那個曾經天真爛漫的女孩……到底哪去了?
伸手去關籠頭,白卓寒只覺得掌心有點脫力。水流激進,瞬間沖刷掉他滴落在洗面池的兩滴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