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茯苓在對視間站起身,挽了下衣袖,將毛筆放在硯臺上。
“陸公子,快請坐,”做出請坐在她家炕沿上的邀請動作,臉上帶着很是禮貌的笑容。
同時急步到炕邊。
將老媽的針線簍子,和鋪在炕上給四壯裁剪的幾塊布料拽到一旁,很是利索的幾下就收拾走。
陸畔頓在原地。
眼神隨着宋茯苓這一系列動作移動。
眼神一會兒落在女孩百里透紅的側臉上。
一會兒落在宋茯苓的背影、半攏起的齊腰長髮上。
望着女孩烏黑的長髮:她好像又長高了一拳頭。
錢佩英一邊說着:“茯苓啊,快去泡茶,”一邊走了進來。
陸畔眼神一閃,在錢佩英進屋前,將目光從宋茯苓的身上挪向旁處。
“陸畔吶,你坐。哎呀?”錢佩英說完,沒等宋茯苓提醒她“娘”,就發覺自己有口誤。
平時私下裡一口一句陸畔陸畔的,這怎麼見到真人直接就禿嚕了出來。
陸畔看着錢佩英:“嬸兒,可否喚我珉瑞?我的字,珉瑞。”
錢佩英立馬笑了,臉微紅。
倒是挺大大方方,實話實說的:
“茯苓她爹提醒過我好幾回,不能直接叫名,不好。
可實不相瞞,我這人,也不知道是爲點啥,就是叫不慣少爺、公子什麼的,管你叫將軍還顯的生份。
這就一張嘴直接叫出了名,對不住了,那我就?”
“嬸兒,珉瑞。”
“好,珉瑞,你坐,”錢佩英仰頭望着這高大的小夥子笑。
你說老宋明明不矮,平時這屋子也感覺不出小。
陸畔一來,
就感覺哪哪都像轉不開身似的。
“我瞧着,你好像瘦了,聽說受傷啦?怎麼樣,還挺嚴重的不?那天茯苓他爹還說,挺惦記的,說趕明等你來問問,不巧,你說他今兒起大早還走了。”
陸畔比了下傷勢,從左肩膀一直右腋下,“騎不了馬。”
“那要聽醫囑的,落下病就是一輩子,先彆着急騎馬了。”
“嬸兒不用過於惦念,我日日有喝藥。”
“噯,這就對了。”
“叔呢。”
“你叔他今兒去辦什麼文書,我也不懂。
他要開像鏢局的那種店鋪,就是能給人往各地運物件的。
這不嘛,家裡前段日子買了幾套房子,外地也置辦了幾個,要當落腳點。
另外,蓋房子,茯苓和米壽就給畫了些傢俱圖,你叔想着依着她倆,慣孩子沒法,順便出去尋手巧的木工給訂做。
打傢俱需要提前定,也不知他啥時能回來。”
“什麼圖,我能瞧瞧嗎?”
錢佩英和陸畔隔一米遠,坐在炕沿邊說:“了圖拿走啦,要不,等你下回來的?”
一聽下回,陸畔眼裡滿是笑:“好。”
又頓了頓,建議道:“要不,明日我就打發幾名工匠來,別出去尋了,免得費事,讓他們在這裡做。”
錢佩英急忙擺手:“可不用,那多麻煩。你叔以前在倉場衙認識個魏大人,說是那位大人已經給尋到手巧的了。”
在外面燒水的宋茯苓,就覺得很神奇。
陸畔在她媽那裡,話一點兒不少,和看起來的形象不符。
在宋茯苓將苦丁茶泡到壺裡時,外面的順子喊道:“夫人,夫人,您看這些蝦肉放於哪裡?”
錢佩英就急忙出來了。
出來定睛一瞧,略顯訝異,婆母、老爺子和那些小廝呢。
順子在心裡挑眉:
宋阿爺早已經被他打發走。
讓老爺子領着全子他們去了河對岸幫忙蓋房。
老太太嘛,那也是必須得打發走的。
要不然少爺等會兒說出門轉轉,身邊杵着這麼多閒人,怎可能讓茯苓姑娘給領路呢,那畢竟是位大姑娘家,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與男子單獨出門。
所以,他順子就對老太太講:“能否領着村裡人,喂喂這些馬?跑了很久沒吃沒喝。”
嘿嘿,他們拉東西可是帶着幾輛馬車來的,這麼多馬,自然閒雜人等全牽馬出門喂草了。
至於夫人,有他在,也不會讓閒着。
“夫人,您看,這都有一路掂掇壞的了。”
“是呀,這幾個枇杷可惜了。”
順子吃驚:“夫人,您認識枇杷?”
錢佩英蹲在筐前,撿出破皮的,尋思:我啥沒吃過。
可是當順子說出這是貢果,頭批採摘下來的。
北方不適合種植,也是用扣花棚的方式種植,才摘下來,皇上就賜給了少爺四筐。
少爺將這枇杷分別給了老夫人,一筐給了夫人,一筐送去了外祖家,剩一筐在這裡。
也就是說,少爺其實也沒吃到。
錢佩英趕緊嚥下她吃過的話,她說:“我我瞧見過,”閨女買的話本上,怕自個沒有古代記憶說話出錯,別“瞎吃”。
“夫人認字?”
“略識幾個。”要不然以前守着辣椒和現在看守老宋學習閒的難受,不看書沒幹的,這裡又沒有電視劇。
而這個話題,成功的讓順子纏上了錢佩英。
倆人一邊幹活,將這一大堆禮物歸攏,順子一邊和錢佩英嘮嗑,順便暗示我們少爺給您送的東西,不是外面能買到的,您可別覺得它就是普通貨。
“這鵪鶉,夫人,只有帝王將相家才允許吃。”皇家,國公府,這纔可以,茯苓姑娘要是吃上了癮,必須進國公府的門。
錢佩英:啥?我們現代那裡,樓下隨便找一個燒烤攤就能烤一盤。
“夫人,這甜瓜,您看見秧了嘛?也是才採摘下來,個保個甜。小的打井水給您洗一個嚐嚐?府裡的老夫人很愛這一口,老爺就特意弄一大片園子專門種這個。”
錢佩英能說啥,只能說:“多洗兩個,你也嚐嚐。”
給順子高興壞了,就等這話呢,夫人果然和先生一樣大氣。
啊嗚一口,甜,“夫人,聽說鳥銜紅映嘴,就是說含桃。鳥兒將它含在嘴裡飛,那含桃也甜的很。”
錢佩英瞅了眼筐,啊,原來含桃就是櫻桃啊,古代叫這名,“那洗洗,咱吃,這東西可放不住,都嚐嚐。”
“噯,好嘞。”
屋裡,陸畔喝了口苦丁茶,強嚥下“……”
宋茯苓能說啥,總不能說,我家有大紅袍、有金駿眉、更有鐵觀音,可是不能給你喝,一是你喝完變不回來,二,你太聰明,一喝就會問哪來的。所以你就喝這個吧。
“家裡只有這個,勝在敗火。陸公子要是喝不慣,我給您換牛奶?”
“茯苓,陪我出去走走。”陸畔忽然道。
茯苓?
宋茯苓就覺得哪裡好像不對勁:“……”
然後更不對勁的是,出了房屋,老媽被順子提醒的,也囑咐她:“對,別在小屋呆着,你領着去河對面看看圍牆,你太爺爺和你奶沒在,我這忙着,你去吧。”
送她和陸畔出門的。
陸畔在路過自己坐的那臺馬車時,取過雙肩包,背在了肩上,裡面裝的是禮物。
宋茯苓看了他一眼,迅速又看一眼。
陸畔被這兩眼瞟的,臉色看上去正常,心裡卻莫名泛起點羞意。
他是學宋叔,讓繡娘特意給做的雙肩包。
他覺得揹着方便實在,免得腰間掛香囊叮鈴鐺啷零碎,還裝不了多少東西。
宋茯苓始終和他保持着兩米距離,指着橋,沒話找話,總不能幹走吧,回頭笑着提醒道,“陸公子,上橋吧,上了橋就能見到圍牆了。”
正想着等會上橋後,她就介紹房子施工情況,卻沒想到對面那位,一句話就讓她哽住。
陸畔說:“我不上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