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夫人進了瀛州城, 住進了將軍府。在穆老夫人來之前,佟君陶便搬到了王夫人家中。
王夫人說了,這將軍府本該是穆靖嶸的府邸, 是他讓淘淘住了這麼三年。現在要成親了, 總不能讓兩個人去中軍大帳中成親吧!所以她讓佟君陶搬到了王家, 也讓她從王家出閣。這邊將軍府就由穆靖嶸來佈置了!
將軍府裡的老僕們倒是沒搬, 一來穆靖嶸身邊除了士兵也沒有可用之人, 二來等佟君陶嫁回來,他們還是要在這照顧她的。只有夏桃跟着佟君陶去了王家,春杏前幾日已經成親跟着夫君去了津城。
穆老夫人在將軍府安頓好後, 第二天就上王家提親了。
在王家正房的廳堂裡,穆老夫人和王夫人分賓主坐在了上位。
婢女上完茶後, 穆老夫人開口了:“王夫人, 老身親自上門爲我兒穆靖嶸向您乾女兒佟君陶提親還望您見諒!按規矩應該是先聘請媒人上門的。只是, 一來是在此邊關我無甚麼熟人可託,二來是時間上趕了一些……”
王夫人此時打斷了穆老夫人的話。
“老夫人, 您這是說的哪兒的話啊?咱們邊關沒那麼多講究,您能大老遠的親自從京城過來,還帶了如此多的聘禮,足見您對我們家丫頭是誠心求娶,這些就足夠了!咱們要看的也不是眼前, 還不是要看着他們兩個未來把日子過好麼!”
“王夫人果然是明事理的女中豪傑!我兒沒少在我面前提起您的事蹟啊!”穆老夫人也十分欽佩眼前這個女人, 如若換成自己, 她也不確定自己能否如她一般把日子過得如此有聲有色。
“老夫人, 見見我們家丫頭吧!”王夫人轉了話題。
“好好好!”穆老夫人當然十分想見見自家未來二兒媳了。
不一會, 佟君陶走了出來。如今她出了孝期,又在議親, 便穿了件水粉色的裙衫,梳了個垂掛髻,臉上也被王夫人點上了些妝容,整個人清新靚麗的如一朵出水芙蓉。
穆老夫人只感覺眼前一亮,心道不怪自己兒子衷情於她,果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啊!她還真是跟佟夫人挺像的。
“淘淘過來!快見過穆老夫人!”王夫人朝着她招了招手。
佟君陶嫋嫋娜娜地走到穆老夫人面前,向她福了一福,大大方方地跟她見禮。
“小女佟君陶,拜見穆老夫人!”
穆老夫人笑了笑,把拉她至身前,細細地看了一會。
“這孩子生得可真好,像她母親!我看着就喜歡。孩子,叫我穆伯母吧!咱們穆佟兩家是世交,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佟君陶感覺這位老夫人性格可真好,看來以後會很好相處,就笑笑說:“是!穆伯母!”
穆老夫人此時從袖中抽出一隻通體潔白,只在簪頭雕花處有一點紅色的白玉簪插入了她的發中。
“伯母給你補的及笄禮,雖然晚了幾年,但好歹給你補上了。”
佟君陶剛剛看到那隻玉簪就覺得絕非凡品,此時被穆老夫人給插到了自己頭上,她覺得太貴重了便想推辭。
待她剛要開口,王夫人便阻住了她,“淘淘戴着吧!長者賜,不可辭!”
“是!謝謝穆伯母!我很喜歡!”她乖巧地謝過穆老夫人。
人也見過了,王夫人正想讓佟君陶下去,她也好跟穆老夫人談談兩個孩子成親的細節,此時下人卻通報穆靖嶸來了。
穆老夫人一聽自己兒子來了,就覺得自己這老臉都被他丟光了,哪有兩家議親,男方兒郎自己還跟着來的,又不是剛開始相看,哪怕再想過來也得等到過兩天下聘的時候啊!
不一會穆靖嶸走了進來,卻見他手上還抓着兩隻正在撲騰着翅膀的大雁。
穆老夫人更沒眼看了,這大雁哪怕抓着了也不是今天送過來啊?有點不想認這個兒子怎麼辦?多虧這是在邊城,這要是在京城,他能被人家笑話死。
穆靖嶸進了正廳,他眼神就長在了站在旁邊的佟君陶身上,他從未見過她如今天這般打扮。今天的她就像那壁畫裡走下來的飛天仙女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王夫人看着進了屋也不知道跟長輩見禮,只是傻愣愣地盯着佟君陶看的穆靖嶸,心中一樂,那麼精明強幹的一個人居然有這麼發傻的一天。她輕咳了兩聲。
佟君陶從穆靖嶸進屋開始就垂着眼,乖巧地站在王夫人身邊裝着淑女。她聽到自己乾孃輕咳了兩聲,就擡眼向穆靖嶸望了望。
這一望,她就看到了他傻愣愣地站在門口,手裡拎着兩隻亂撲騰的肥大雁,然後呆呆地看着自己。佟君陶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讓穆靖嶸一下子清醒過來,他趕忙把兩隻綁好了腿的肥雁遞給旁邊的下人,然後快步走上前給兩位夫人見禮。
穆老夫人剛要開口斥責他,就被王夫人攔了。
“老夫人,您可別說大將軍了,禮節重在心,而不是重在形。咱們長輩議咱們的親,他們小輩讓他們去院子裡玩吧!不過今天后,一直到成親那天,他們兩個可就不能再見面了。”
穆老夫人點了點頭,不然還能怎麼樣?自己兒子就這麼傻愣愣的來了。
於是穆靖嶸和佟君陶就被趕到了院子裡,當然不會讓他們兩個單獨待着,旁邊跟着一個王安福一個王遂安,這一大一小父子倆拎着那兩隻大肥雁正在那逗着。
四個人來到院子裡的水亭裡,穆靖嶸看了看那正在逗雁的父子倆沒有看向這邊,就對佟君陶說:“陶兒,你今天真美!”
結果,被旁邊兩個逗着雁的人聽見了。
大的說:“淘淘,天天都美!”
小的說:“嗯!姑姑一直都漂亮!”
穆靖嶸被他們倆說的臉一黑,這兩個是來拆臺的吧!
佟君陶沒忍住哈哈笑了起來。
看到她笑了,穆靖嶸決定不理那父子倆,他撓了撓頭:“陶兒,我的意思是你今天比以往更美!”
“知道啦!你今天怎麼就帶着大雁來了?今天是定親,你不需要來的,等下聘你才該帶着雁來呢!”她笑着看着他說。
“我哪裡懂那麼多規矩,我又沒成過親!我大哥成親也是在他在外駐防之時,我也沒見過。再說這雁什麼時候拿過來不是拿,早晚得送過來啊!”他還一肚子理了。
“非也非也!禮不可廢也!到何時做何事。穆叔叔,你該學學禮的。”王遂安放下手中的雁,一本正經的開始給穆靖嶸上了關於禮的一課。
“安兒,好厲害!”王安福一臉崇拜地看着自己嗣子。
“父親見笑了!”說完他還跟王安福輯了一禮。
這父子倆一天天相處的愉快極了,根本就不像父子倆,更像是兩個玩伴。
穆靖嶸看着這兩個人就氣不打一處來,他跟陶兒成親前就只能見這麼一面了,還要被這兩個傢伙攪和,真想讓他們倆消失。
“好啦!我要回房了,你們在這玩吧!”佟君陶看着這三個人,實在懶得理他們了。
“陶兒,我……”穆靖嶸無奈地看着心上人慢慢地走遠了。
因爲穆老夫人要趕在入冬前回到京城,所以穆靖嶸和佟君陶的三書六禮程序走的很快。
成親的這天終於到了。
這日,王夫人親自幫佟君陶盤了髮髻,上了大妝,幫她穿上了華麗的嫁衣,然後扶她坐在臥房榻上,等着她的新郎來接人。
臨近黃昏時分,王家緊閉的大門前熱鬧起來,新郎穆靖嶸穿着大紅的吉服,帶着他一大幫軍中兄弟們開始叫門了。
王家門外催妝的隊伍不停的大喊着“新婦子”,那喊聲響徹雲霄。
王夫人笑着跟王安福和王遂安說:“你們莫去開門,也不用聽他們聲音大就害怕。讓他們喊一會!咱們得給新郎點顏色看看,佟家姑娘沒那麼好娶的!”
最後,王家的大門都快被喊塌了,王夫人才讓人把中門打開。
穆靖嶸第一個闖了進來,後邊跟着一羣年輕的小夥子。
正廳中,王夫人讓夏桃扶出了新娘。
佟君陶頭上覆着紅蓋頭,一身綾錦嫁衣,內裡是金色短儒,大紅長裙,外套翻領窄袖大紅透金絲外衫,整個人高貴典雅的站在那裡。
穆靖嶸快步走到正廳外,望着裡邊靜靜站着的佟君陶,一瞬間周邊一切他都看不見、聽不見了,滿心滿眼都是她。
不一會他清醒了過來,走進了正廳。他先是向王夫人輯了一禮後,然後突然打橫抱起了佟君陶就快步向大門外走去。
“唉唉!這怎麼還抱出去了,兩個人該攜手走出去的啊!”王夫人看着他突然的動作,一着急喊了出來。
院子裡邊穆靖嶸軍中的小夥子們卻鬧鬧哄哄地叫起了好。
來到大門外,穆靖嶸把佟君陶小心地放進了婚車之中。今天的婚車是由玄鬃來拉的,他自己是騎着飛霞來迎親的。
放好了佟君陶,穆靖嶸翻身上馬。他駕着飛霞繞着婚車轉了三圈,然後迎親的隊伍就啓動了,開始向將軍府進發。
可是剛走了幾步,就看見王安福和王遂安擋在了車前。
王安福喊着:“障車!障車!”
王遂安在另一邊喊:“想娶我姑姑沒那麼容易,我們人少也要障車的!”
普通人家成親,障車可是會出動女方家好多人的,可是佟君陶已經沒什麼親戚了,只有這兩個人能湊個數跑出來障車了。
穆靖嶸微微一笑:“不容易,我也要娶了!今兒個誰也障不住我的。”
說完,他彎腰遞給他們兩個幾張銀票。平常人家成親,轟障車之人只要灑些銅錢便可的,到他這裡連銀票都用上了。
王安福根本不看銀票,他就記得自己孃親交給的任務是,不能那麼容易的讓穆靖嶸過去,於是他還是伸手擋在那裡。
王遂安自從住進王家就十分喜歡這個姑姑,他也不想讓她那麼容易就嫁了,怎麼的也得讓穆靖嶸知道姑姑的孃家也是有人的,以後不可欺負姑姑,因此他也不接銀票,站在那裡。
穆靖嶸見錢財打動不了這兩個人,他先是彎腰向前探身把銀票塞進他們兩個懷裡,然後朝旁邊的小夥子們喊了一句:“兄弟們,把障車之人架走!”
這一喊可不要緊,呼啦啦上來一堆小夥子,一邊笑着一邊架起障車那父子倆,把他們架到了路邊。
隊伍終於又行進了起來。
到了將軍府,進門之前,夏桃和幾位大娘拿着木棍開始打剛剛下了馬的穆靖嶸。打新郎,是爲了煞煞新郎的威風,不讓他以後欺負新娘。
穆靖嶸被人打着還特別的高興,一臉的笑容,任她們隨便的打。旁邊的小夥子們不幹了,鬧鬧哄哄地衝散了打新郎的人。
新娘要下車了。
正常新娘下車腳是不能沾地的,一般都是準備幾塊紅毯輪流鋪在新娘腳下,直到正廳門口。
可是穆靖嶸還沒等旁人鋪好紅毯,就又把佟君陶從婚車裡打橫抱了出來,一路抱到正廳門口。
正廳門口放了一個馬鞍,他將她放到馬鞍上坐了一下,這是寓意平平安安。然後他扶她站起,又拉着她走到了正廳中間。
正廳之上坐着穆老夫人,她正樂呵呵地看着走進來的兩個新人。
接下來便是拜堂了。
穆靖嶸和佟君陶兩個人在司儀地唱喏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最後送入洞房。
洞房裡,穆靖嶸親手挑開了佟君陶的紅蓋頭,他終於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張臉。
佟君陶頭髮高高的挽起,上面插了一副累絲嵌寶石的牡丹金冠。她本就透白的小臉用細粉一塗,顯得更加瑩潤了;本就精緻的眉眼經胭黛一描,顯得更加端麗了;本就粉嫩的軟脣經口脂一沾,如今看來更是鮮豔欲滴了。
穆靖嶸就這樣看呆了,被人推了一把,他纔想起該喝合巹酒了。
兩個人交臂喝了合巹酒。一般新郎喝完酒後要把杯子倒過來,以免這輩子讓老婆欺負。可是,穆靖嶸根本就沒想把杯子倒過來。旁邊看熱鬧的人都在笑着說,新郎要被新娘欺負一輩子咯。
他卻笑笑說:“我這輩子就是給她欺負的,怎麼了?”
周圍又是一片鬨笑。
接下來就是合髻了。穆靖嶸剪下一縷自己的頭髮,又小心翼翼地剪了佟君陶的一縷頭髮,然後把兩縷頭髮認真的挽成爲合髻,納入一個小荷包裡,放到了佟君陶的手裡。
終於一切禮儀結束了。穆靖嶸要去前廳陪客人喝酒去了,他卻一點都不想走。
最後,他在佟君陶耳邊輕聲說:“你先歇息一會,我去去就來。”然後就跟鬧洞房的一羣人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