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佳乃坐在客廳裡,面前的家庭式影院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今天正式播出第一集的都市情感劇《小青春》。
裡面她飾演的角色穿着土味職業裝,正在一邊流眼淚一邊加班。前情是職場新人不懂規矩,得罪了同事,於是被排擠的她一個人要做好幾個人的事情,忙到夜深人靜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這時衛灃飾演的上司敲了敲辦公室的門,一手端着一杯咖啡,語氣溫柔地問:“沒想到還有跟我一樣沒回家的人,要來一杯熱咖啡嗎?”
笑容溫暖,眉目間流露出一種自然的從容,標準的主角式做派。
她飾演的清純職場小白立刻慌忙擦了眼淚,帶着鼻音說:“啊……沒事,啊不,好的,謝謝。”
播到這裡,尤瑩走到了她身後,抱着手也跟着看劇情,說:“演得很好啊。”
“可惜只是演戲。”尤佳乃拿起遙控器按了一下,畫面閃了一下立刻消失了,這動作讓她臉上的表情有些冷漠。
尤瑩端莊地笑起來,慢慢走到牆邊把燈打開了,“傻姑娘,那麼多相處的時間,你就不知道多想點辦法假戲真做?”
“我想過了,”尤佳乃轉頭看她,臉上的表情有些不甘,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嗤笑一聲,“衛灃很會打太極,根本沒有給我任何機會。”
“就這樣你還喜歡他?”尤瑩撫了撫頭髮問。
尤佳乃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我不會放棄的。”
其實她或許已經不喜歡了——或者說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喜歡了,但是從小到大想要什麼就必須得到的性格讓她無法甘願就此罷休。沒有走上戰場就在路上被幹掉的感覺實在是太不爽了。
“那我還要幫你爭取機會嗎?聽說衛灃馬上就要綜藝首秀了,綜藝節目或許比拍電視劇接觸要多一些。”尤瑩轉了轉手上的寶石戒指,問道。
“當然要當然要,”尤佳乃又好奇地問,“姐你怎麼總是消息這麼快?”
尤瑩笑着坐下來把她掉下的一縷頭髮挽到耳後,“我是誰?衛灃他自己估計都還不知道自己要上綜藝了。”
此時的衛灃的確是不知道。
他跟喬初陽正在弘影的排練室裡準備電影首映式上的驚喜節目。
首映當天他們要在會場舉辦見面會,同時全國各地合作影院都有連線直播,製作方提出爲了增加看點和話題度籌備節目,也算是一種宣傳方式。
兩個人會一起現場合唱影片的片尾曲。
衛灃雖然演戲沒話說,但是唱歌實屬一般,所以《非君不愛》他的唱詞部分就只有起調的低音和副歌的合唱,主力都在喬初陽。
雖然當初沒能兩個人一起錄歌,但是衛灃聽過喬初陽給他唱的生日禮物,所以也知道喬初陽意外地在音樂方面似乎很有天賦。喬初陽播音出身,聲音常常被稱讚,然而在排練室一開口還是豔驚四座了。
衛灃的聲音像大提琴低音伴奏,完美地突出了他的聲音,清澈明亮又通透,猶如林籟泉韻,用簡單的木吉他和鋼琴伴奏唱得深情的時候,聞者恍若要落淚。
旁邊的指導的聲樂老師悄聲問寧裕:“當初喬初陽怎麼沒有歌手出道?真是一個好苗子。”
寧裕抱着手看那兩個練習得認真的人,臉上的笑有點無奈,“誰知道呢。”
這也許就是命中註定,現在要喬初陽轉去當歌手也是不可能的了,連演員這行都還沒站穩腳跟,去唱歌也只能是單純地消耗賣氣。
考慮到到時候會場收音條件有限,直接放伴奏又有失水準,所以伴奏樂器縮減到只有鍵盤和兩個人的兩把吉他。
衛灃大學時代曾經學過兩年吉他,但是也不精,所以只控制節奏,喬初陽的則是主音吉他。
第一次在這樣重要的場合進行音樂類的活動,喬初陽心裡其實還是有點緊張,練習的時候認真得過分。
排練間隙,衛灃問他:“你之前怎麼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些?”
喬初陽的唱歌方式剛被聲樂指導稱讚過,說是堪稱專業,加上擺弄吉他的時候的架勢,絕對不是一時興起能夠達到的水準。
“啊……沒什麼好提的,”喬初陽一邊調音一邊回答,“以前高中的時候是學音樂的,後來就放棄了。”
“放棄了?”
“嗯,”喬初陽擡頭衝他笑了笑,裡面有一點兒遺憾的影子,“考大學的時候發現播音主持比學音樂便宜一點兒。”
最簡單也是最現實的理由。
衛灃沒有再追問。他們兩個人雖然在一起了,不過其實還是有很多互相不夠了解的部分,這是時間才能填補的。
排練完兩個人一起離開,在走廊上遇到了一羣穿着表演服的年輕女孩子,見到他們禁不住竊竊私語起來,領隊的經紀人立刻跟喬初陽和寧裕打招呼。
她們是最近弘影正在籌備的一個偶像女團的練習生,目前還在公司做培訓。
喬初陽擺出一個營業笑容,衛灃也象徵性地點了點頭,走向電梯的時候後面傳來了壓抑着的尖叫和討論聲。
寧裕笑着讓喬初陽快走,然後對那羣女孩子說:“好好努力,以後就都是喬初陽的師妹了。”
女孩子們歡呼起來,寧裕滿意地點頭。
跟喬初陽一起走進電梯的衛灃卻發現了他情緒的不對勁。
“怎麼了?”
喬初陽對他笑着搖搖頭,“沒事。”
儘管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他們接下來仍然立刻要趕去電視臺錄一個宣傳節目。
出弘影大樓的時候門口站着幾個舉着燈牌的粉絲,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知道了喬初陽的行程,在這樣大的雨中仍然趕過來應援。
喬初陽讓司機停一下車,然後不顧寧裕的阻攔打開了車窗,幾個粉絲欣喜若狂,眼眶都要紅了。
喬初陽道:“下這麼大的雨,快點回去吧,不要着涼了。”
“沒事沒事,能看見你就很幸福了。”一個女孩子激動得滿臉通紅,鼓起勇氣接話。
喬初陽無奈地笑了笑,“好了,現在見到了,也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比起見偶像,還是你們自己的生活更重要。”
幾個女孩子面面相覷,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坐在自己車裡的衛灃手機震動了一下,小狐狸發過來一個嘆氣的表情。
他問:“怎麼了?”
“要是我也還只是一個練習生就好了。”
這話說得實在是奢侈。
就像一個億萬富翁對路邊的窮人說:“我真羨慕你啊,你真自由。”
世界上的窮人很多,億萬富翁卻很少。所以大多數的人都會想,你在說些什麼傻話,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像你一樣擁有那麼多財富嗎?
然而富翁的心境就跟此時的喬初陽一樣。
雖然每天都很忙碌,過着別人豔羨不已的生活,站在頂點上接受着別人的仰視,然而這個頂點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呢?
或者,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呢?
這種突然襲來的心情讓喬初陽有些束手無策,他在準備室裡盯着面前的臺本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然而半個小時之後就要開始錄製訪談節目了。
他就像大考之前的考生忽然之間翻書的時候發現原來自己還有這麼多知識沒有掌握一樣的慌亂。
他情不自禁地在紙上隨手畫了起來,這個時候他感覺到了一個人輕輕攬住了他的肩膀,他的筆停了下來。
“在打太極的狐狸?”衛灃問。
“不……那是生氣的時候畫的,”喬初陽回答,“這是打滾的狐狸。”
“這是發愁的時候畫的嗎?”
“嗯。”
寧裕剛纔出去了,準備室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喬初陽把頭倚靠在他肩上然後輕輕閉上了眼睛,“……我的想法可能還是太天真了。”
也許是最近太忙了。
《少年英雄》的收尾工作,《破風》緊鑼密鼓開始的宣傳,連軸轉讓他連睡眠時間都在減少,更別說是空下來思考的時間了,心裡累積的壓力一點一點地變多,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不,如果你不說出來,就沒有人會在乎你的想法,”衛灃心疼地看着燈光下有些憔悴的他,“不如先說給我聽一聽?”
兩個人在一起這件事,不是每天一起吃飯睡覺這麼簡單。如果心隔着距離,即使是坐在同一張餐桌上睡在一張牀上,也像是陌生人。
假如說能夠互相接受對方,然後一起生活在同一個空間裡是階段一的話,那麼衛灃覺得他們應該向下一個階段邁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