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青宴結束的第二天一清早,喬初陽就被寧裕從被子裡挖了出來,然後他就迅速被打包塞上了車運往工作現場。
喬初陽腦子還沒清醒過來,揉着眼睛問寧裕:“今天本來不是沒有安排嗎?”
寧裕鎮定回答:“臨時加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的新電視劇嗎,定好了今天試鏡。”
“今天?!試鏡??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喬初陽一下子從座位上彈起來,大腦瞬間清醒了,殘存的睡意跑到了九霄雲外。
“這麼慌幹什麼,”寧裕把他按回座位上,“只是試鏡而已。”
“但是我劇本都還沒看過,什麼也沒準備……”喬初陽焦急道。
“這不就是劇本麼,”寧裕把打印好的劇本從包裡掏出來遞給他,“放心,主角早就定好是你了,今天只是走個形式,裝個樣子就行了,不用着急。”
喬初陽一時語塞,只得接下劇本。
翻了翻他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又問:“只有我一個人試鏡?”
“當然不是,還找了幾個小公司的演員裝一下樣子,不然豈不是太明顯了,”寧裕一邊確認工作日程一邊回答,“這部戲下個月開拍,現在開始準備不遲。”
喬初陽心裡不是滋味,但是卻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弘影一貫的操作就是這樣。能夠用錢擺平的從來不會讓手底下的藝人多操心一分,但是藝人並不是人偶,任由擺佈多了也會反感。
上一次《破風》的主演也是這樣。本來洪導定的人選就不是他,弘影聯合投資方給劇組施壓,終於強迫洪橙同意了。
乍一看弘影是爲了藝人自己好,藝人也確實得到了許多資源,但是其實最難做的也是夾在中間的藝人。一邊要忍受着來自外界的流言蜚語,一面又要受着合作方的白眼,而且還要無端地擠掉別人的機會。心裡一邊難受,卻要還被說得了便宜還賣乖、不識好歹之類的話。
寧裕從喬初陽出道就開始帶他,知道他心軟,於是道:“公司的實力也是你自己實力的一部分,沒什麼好覺得愧疚的,誰讓那些人沒本事籤個大公司呢?有資源就要好好利用,這個世界就是你爭我奪適者生存的,你不爭,早晚會有人踩在你頭上。”
喬初陽低着頭看劇本,沒說話。
“好好鑽研角色,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寧裕最後說。
因爲只有在車上這麼短暫的時間,喬初陽也只能把劇本看個大概。
這次的電視劇以明末抗清名將夏完淳爲原型題材,基於事實改編成一部現實向的歷史劇,講述了夏完淳短暫而偉大的一生,是一個很具有歷史厚重感的人物。
少年正年輕,卻出生在內憂外患,積重難返的明末,受到父親夏允彝和良師陳子龍的影響,從小心中就充滿了強烈的愛國意識。改編之後的劇情中,家國的大愛和年輕男孩子的小愛在他心中交織,也使他成爲一個充滿了矛盾感的人物。
劇情|色彩並不輕快,正劇風十分明顯,聽寧裕說主要是瞄準在國家臺投放。
“這是個磨鍊演技的好機會,也可以讓你的粉絲羣年紀往上提一提,增加國民度,光受年輕小姑娘歡迎是不行的。”寧裕這樣解釋。
試鏡地點就定在影視城,他們一到那裡就有專人領他們進去。
喬初陽從影視城的宮殿門口走進去,旁邊坐着很多穿着丫鬟兵士戲服的龍套,三三兩兩坐成一團等活兒,有的在閒聊,有的還做着打牌之類的消遣,用來消磨時間。
他的到來引起了短暫的騷動,喬初陽也象徵性地打了打招呼。寧裕等到兩個人走到裡面,轉頭對他說:“看見他們了吧?你想想你是多麼幸運,有多少人只能在電視劇裡演沒有名字的蝦兵蟹將,連得到一句臺詞都是難得的事,當主演可不是什麼輕而易舉的事。”
喬初陽明白自己不能再表現得不識擡舉,於是點點頭表示明白。
他能夠做到的也就只有努力去演,努力去獲得別人的認可了。
這部劇的導演李方吉以拍攝歷史劇抗戰劇見長,不過在導演界沒什麼大名氣,人也是出了名的勢力,一見到喬初陽就點頭哈腰遞名片,“這真是榮幸榮幸!能有喬初陽這樣的大明星出演,不火都說不過去!”
喬初陽也只好陪笑着接過來,然後跟李方吉寒暄了幾句,說了一些多指教之類的場面話。之後的試鏡果然跟寧裕說的一樣,很快就結束了。
試鏡的內容是夏完淳回家探親被清廷的眼線察覺,作爲朝廷重犯被逮捕受審,智鬥審訊他的大漢奸洪承疇的一段戲。
少年英武志氣高潔,有勇有謀一身正氣,在這一段戲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然而喬初陽還沒把關鍵的一段詞說完,就被李方吉喊了停,緊接着就是一頓胡亂吹捧,他只好作罷。
試鏡就這樣草率收場,喬初陽走出片場的時候心情不佳。
“你演的那也叫夏完淳?”
他忽然被人叫住了,喬初陽回頭,看見一個膚色略黑,長手長腳身材壯實,面容輪廓分明的青年人靠在牆邊,神情輕蔑地看着他。
好像是剛纔試鏡的其他演員中的一個。
“我看你演個洪承疇差不多。”那個人又說。
寧裕皺着眉,轉頭對喬初陽說:“別跟這些人廢話,走吧。”
喬初陽把寧裕推開,對那個青年說:“那麼請問,我哪裡不像夏完淳?”
“夏完淳五歲知五經,七歲能詩文,十四歲就隨父征戰,一身傲骨,哪裡是你那麼軟綿綿的?要是夏完淳是你演的那個樣子,早就投奔清廷當了漢奸了。”青年的語氣刻薄,言辭激烈,完全不把喬初陽放在眼裡。
“……”喬初陽沉默了,“原來如此,我會努力演好他的。”
說完這句略顯薄弱的辯白,喬初陽轉身離開了,身後傳來那個青年的喊聲。
“喬初陽!你給我記住!老子任越總有一天要把你的角色搶回來!”
“不用放在心上,”坐在車上,寧裕對喬初陽說,“敗者的無病呻吟而已。”
喬初陽低着頭沒什麼表情。
寧裕把喬初陽送回家,囑咐他仔細鑽研新劇的劇本,然後就離開了。
喬初陽看了幾頁卻怎麼都看不下去,那個叫任越的人說的話哽在他心裡,十分不舒服又讓他心煩氣躁。
一小時之後他終於放棄了,拿起手機給衛灃打電話。
“查崗!在哪兒呢幹什麼呢跟誰在一起呢!”喬初陽連珠炮似的說。
衛灃那邊倒是很安靜,“在河邊釣魚呢,一個人。”
“又在釣魚……”喬初陽突然又覺得自己也去釣一釣魚是不是能夠平靜一下心情,於是說,“在哪個河邊?我去找你好了。”
衛灃報了一個近郊的地址,問:“你一個人過來?”
“嗯,一個人。”喬初陽行動力超羣,把劇本放進揹包裡,拿起車鑰匙就出門了,半小時後就到了衛灃說的地方。
這裡是個度假村,除了釣魚場之外還附帶溫泉旅館,是個安靜的好地方。而且設備幾乎是全部自助,基本上不需要的話見不到服務人員,保密性非常強。
喬初陽自己租了一套釣魚設備,很快找到了穿着一身老幹部休閒服在河邊坐着的衛灃。
他把自己的魚竿架在衛灃身邊,挨着他坐下了。
衛灃笑道:“離得這麼近,魚都要猶豫先咬哪個餌了。”
雖然心情不好,但是喬初陽卻並不是來找衛灃訴苦的,只單單是看見衛灃就讓他舒心很多,“讓它們先咬你的餌吧,我不介意。”
衛灃釣魚的時候一向不愛說話,喬初陽今天也沉默着——終於過了一會兒他就開始覺得困了。
早晨被寧裕叫起來的時間太早了,加上昨夜又喝了點酒,讓他有點想睡覺了。
衛灃感覺到旁邊那個小腦袋不斷地一點一點,於是伸手把他的頭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喬初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睜開眼睛衛灃還保持着那個姿勢坐着。
他回頭一看旁邊的水箱,裡面一條魚都沒有。
“釣魚高手今天一條都還沒有釣到!”
衛灃笑着看幸災樂禍的他,“還不是因爲某個人靠着我睡着了,我怕我一動他就要掉進河裡餵魚了。”
“那你這算是釣魚嗎?”喬初陽笑得得意,“餌都給吃完了,你這才真是餵魚來了吧。”
衛灃點頭,“喂完了魚該餵你了。”
正好兩個人第二天都沒有工作,雖然什麼都沒帶,喬初陽還是決定乾脆留下跟衛灃一起享受一下溫泉放鬆一把。而且有這個影帝在身邊,怎麼都比他一個人鑽研劇本來得有效。
然而兩個人還了租借的漁具,一起走進酒店門口的瞬間,不遠處的綠化植物後面,一個人飛速連拍了幾張照片,隨後低頭看着相機笑着喃喃道:“……實錘頭條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