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孫茜從天台下一躍而下, 只是幾秒之間就已經融進這夜色之中,韓東坐在天台的臺子上面,眯着眼睛看着底下, 孫茜離開的地方。
很久, 一隻手臂擡起五指伸開一揮, 手中的啤酒鋁罐在空中瞬間化爲烏有, 只幾滴酒滴落在手指上面, 但也只過去一秒,手上就什麼都沒有了。
收回目光,轉身離開。
剛走出兩步, 身影瞬間不見,下一秒已經出現在病房裡面。
病牀上, 韓瑤面色蒼白的躺在上面, 卻睜着眼睛, 無光毫無焦距。
“瑤瑤。”韓東開口,面色痛苦:“再等等哥哥, 再給哥哥一些時間。”
“哥。”韓瑤聲音微弱,對着韓東伸出一隻手:“放棄吧,別再傷害無辜了。”
“我不能,現在只差一個了,再有一個你就可以痊癒了。”接住韓瑤的手。
“可是……”
“別再說了, 這件事你不要管, 我會處理好。”鬆開韓瑤的手, 轉身大步離開。
關上門, 裡面韓瑤因爲情緒激動而劇烈咳嗽的聲音清晰的傳入耳朵裡面, 韓東緊緊的攥着門把手,面色痛苦。
和韓東告別後, 孫茜又在路上隨便逛逛纔回去。
凌晨出來時是因爲太壓抑,現在出來轉了一圈後心情好多了,也明白自己的那些心情根本不能露出來。
回去依舊選擇從窗戶進去,孫茜一進來直接奔着軟塌去了。
只是,這次有些意外,她剛到軟塌旁邊,就看到不遠處的椅子上面坐着一個人,手中點點火星。
“那個……你失眠啊?”她開口。
沈銘辰緩緩轉過頭來:“今天兒童節了。”
孫茜有點沒聽明白,他的回答和她的問題根本對不上號。
“進六月了。”沒等孫茜說什麼呢又補了一句。一說完,手上的煙燃盡,燒到了菸蒂,他掐的近,直接燙到了手指的皮膚。
可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皺了一下眉毛。
雖然在黑暗中,但是孫茜還是能看到的,見他沒反應直接出手:“你幹嘛呢?聲音略帶責備,蹲下身子去看他的手。
燒傷的皮膚一片紅,還有些要起水泡的架勢,孫茜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直接用手握住。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冷,但是看到每次她一碰沈銘辰,他的那個表情就知道了。
手指間傳來陣陣的涼意,和剛剛那種灼熱刺痛感不同,涼涼的,很舒服,緩解了他的疼痛。
“別管我,我沒事。”沈銘辰開口。
離得近了,孫茜才感覺到他略帶着嘶啞的聲音。有些心疼,擡頭去看他,看到沈銘辰微微的皺着眉頭,垂着眼睛看着她。
孫茜又低下頭,她不敢與他對視,怕他看出她心裡所想。
有些摸不清沈銘辰爲什麼會這樣,他已經決定與鄭雅麗在一起了,既然決定了,那就一定是出於喜歡了。
既然是有喜歡的,那又爲什麼呢?已經快天亮了,坐在這裡抽菸?
但是此刻,她不想問,更不想知道。就這樣吧,等到中元節,她就離開。
再給她一些時間,再讓她自私的多保存些與他相關的記憶吧。
早上,孫茜坐在沙發上面看着沈銘辰忙來忙去。他的精神不是很好,可能是睡眠少的緣故,看起來有些憔悴。沒以往有精神。
孫茜猶豫一下:“你要不要休息一天?”
正在拿麪包片的手停頓了一下:“今天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說話時,手上又恢復了動作,但是沒有轉頭。
孫茜輕咬了一下嘴脣,點點頭:“哦。”
一擡手,桌上的平板飛過來,準確的落在孫茜的手裡。
沈銘辰沒開口,頓時,陷入了沉默。
沈銘辰幾口吃完了麪包,又一口悶了一杯牛奶,抽了一張紙擦乾淨嘴角後去看孫茜:“你今天留在家裡面吧。”
“爲什麼?”孫茜問,卻在問出來一瞬間心裡隱隱的明白了。
“家裡面的WiFi比較穩定。”說完,拿起公務包出去了。
在關門的瞬間,孫茜躺了下來,看着天花板。
沈銘辰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她還有什麼臉面賴在身邊呢?慢慢地閉上眼睛,沒了,沒理由了。再沒有理由賴在他的身邊了。
關上門與裡面隔絕,沈銘辰的手不停的顫抖。
明明心裡明白從現在開始要與孫茜保持距離的,但剛剛面對着她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心裡還是忍不住發堵,心裡冒出莫名的情緒來。
沈銘辰站在門口,等着那股沒由來的情緒在心裡消散。
等了一會兒,看了看時間,已經九點了,應該過去上班了。
說有重要會議不過是藉口,今天的工作在凌晨時候就已經做完了。
早點去公司,或許也只是坐在那裡發呆吧。
沈銘辰取了車,慢慢的開車去公司,已經過了早高峰,路上不是太堵,但沈銘辰的車速卻比平時還要慢。
似乎是沒有什麼着急的,車速始終都是勻速,後面的車輛一個一個從他身邊過去,呼嘯着帶着一陣風。
正值六月,大學裡又一批學生涌入社會,前幾天就招聘了幾個應屆的畢業生,這幾天也就可以過來上班了。
這麼一想,他還是應該去看看新招的幾個實習生。
正想着要加速的時候,趕巧前面有紅燈,又是在明城大學的校門前。沈銘辰停着車等着紅燈過去。
一邊等着,一邊百無聊賴的看着外面。
明大校門裡面涌出一些學生,勾肩搭背的打鬧着,沈銘辰皺眉,不知道現在的學生怎麼想的,在馬路邊上也敢打鬧,不怕危險嗎?
這麼想着,也不願看了,轉回頭來。在轉頭的那一瞬間,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顏色,沈銘辰快速的轉頭去確認,只是人有些多,看不真切。
咬了咬牙,把車靠在路邊開車門下去。
邊跑過去邊尋找着,終於,看到了。確定是孫茜無疑。
只是,怎麼可能呢?孫茜白天是不可能出來的,那她是誰?
還沒等跑過去,前面的紅燈變成綠燈,車輛開始移動。同一時間,那一羣玩鬧的學生中突然有一個衝了出來,還有一個在後面追,撞在了孫茜的身上。
沈銘辰又加快了腳步:“孫茜小心。”明明速度已經很快了,但是還是沒有來的急,在他開口的同時,一輛車衝了過來……
在看到孫茜的身體飛起來的時候,沈銘辰眼睛都紅了,大喊了一聲推開擋着的人羣,衝了過去。
只差兩步時,他親眼看着孫茜閉上了眼睛,頭下,流出了殷虹的血。
沈銘辰不管不顧的抱起來直接衝着自己的車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隻手狠狠地按壓着她的後腦:“你挺住,孫茜你挺住,我帶你去醫院。”
可是,沒有任何回答。
現在這種情況沈銘辰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確定是孫茜無疑。
“沈先生?”
還沒等沈銘辰跑到自己的車邊,身邊就出現了一輛車,一輛救護車。
沈銘辰循着聲音看去,沒想到會是韓東。
韓東一看他懷裡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直接打開車門:“上來。”
沈銘辰一刻不敢耽誤,直接抱着孫茜上去。
剛放在平車上面,護士和韓東圍了上來:“測心率。”
“是。”
“她……”
“閉嘴。”韓東頭都沒有回,手上動作不停,口中說着沈銘辰聽不懂的藥品名稱。
沈銘辰突然感覺很無力,就算他現在是一個公司的老闆又能怎麼樣?在危險時刻,連一個人都救不,就只能坐在一邊,祈禱她無事。
直到快到醫院的時候,韓東才坐在沈銘辰身邊,轉頭看了他一眼:“怎麼回事?”
韓東有些奇怪,剛剛看到沈銘辰的時候還在想他怎麼會這麼熱心,但是在看到他懷裡的人的時候心裡明白了。
只是,韓東有些奇怪,孫茜已經死了,那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韓東問,沈銘辰搖了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頓了頓:“剛剛偶然間碰到的。”
因爲救護車上還有別人在,兩個人就算是有心想說些什麼,也不能。
總不能一起分析爲什麼已經變成鬼混的人,現在在他們面前救治吧?
沈銘辰的話算是一個結尾,韓東沒再搭話,靜靜的坐在那裡,看着孫茜皺着眉頭。
到了醫院,一開車門,平車被醫院的急診醫護接過去,韓東跟着後面下車。
沈銘辰是最後出來的。
韓東轉頭:“等等我會通知家屬,你就回去吧。”
沈銘辰只看韓東一眼,越過他進去醫院。
這一年來他們一直在一起,現在怎麼可能把她獨自扔在醫院裡面。
“沈銘辰。”韓東喊他:“你應該明白現在孫茜還沒有醒來,如果家屬來了說你撞的人……”
“我負擔得起。”一字一頓說出來:“也心甘情願!”轉身腳步堅定的向着裡面走去。
韓東一個人站在醫院門口,看着沈銘辰的背影半天,突然笑了:“也不知道最後贏的人到底是誰?”
幾秒之後,臉上再無表情:“我怎麼可能讓給你!”
——
自從沈銘辰去上班以後,孫茜莫名的心裡不安,但又不知道爲什麼,隨着沈銘辰離開的時間越長,她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最後只感覺那可早已不跳動的心臟都似復活了一般,在胸腔裡面劇烈的跳動。
孫茜有些坐不住,不住的在客廳裡面走來走去,可是越是走,心就越平靜不下來。
突然,腳步一定,轉回頭去,身後什麼都沒有。
可是她明明聽見沈銘辰的聲音,大喊着叫她小心。
小心什麼呢?孫茜奔着門口跑去,還沒等跑到門口她突然發現不對,她的腳變透明瞭。
緊接着,快速的蔓延開來,從她的腿部向上,非常快速地。
孫茜手上顫抖,她要消失了,要消失了。
幾秒之間,已經到了胸部,突然胸腔一通,眼睛模糊:“永別了沈銘辰,永別了水歌。”
閉上眼睛,眼角一顆晶瑩劃過,在半空中時,原地已經空空,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