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礪說着,驀地仰起了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諾諾,從去年七月份開始,我已經買了三十二件衣服了,從連衣裙,到針織衫,再到大衣、羽絨服,從夏裝到冬裝……”
他突然拉開了最邊上的櫃子,看着櫃子裡的衣服,黯然道:“這些都是已經過季的,你最終還是沒有穿上。”
我心裡一熱,驀地感覺眼眶有些泛酸,怕被他看出來,於是笑着打哈哈:“喲呵!這是藏獒變身金毛的節奏啊!”我點了點頭,挑眉道,“衛老闆財大氣粗,小女子已經領教得很透徹了!”
原以爲衛礪會跟我吵嘴,不料,他只是回眸定定地看着我,咧嘴笑了笑:“諾諾,這一次,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用盡一切心思、想盡一切辦法,想要能夠挽回你。諾諾,我愛你,真的!”
我心口顫了顫,這貨一旦深情起來,什麼偶像劇裡的男主角都比不過,分分鐘能把人拖進馬裡亞納海溝裡去。
他翻出一件針織衫,一件大衣,一條黑色褲子,又從最頂上的櫃子裡翻出一套內衣,雙手捧着放在牀上,深深地看着我,嘆道:“算了,該說的都已經說過無數次了,說多了,我累,你煩。你穿衣服吧,我下去準備早飯。”
衛礪說完,就快步出了房門,他的腳步聲很重,很沉,跟他的心情應該是很合拍的。
我默默地坐在牀上,看着那些嶄新的衣服,心裡特別不是滋味。
都是我喜歡的款式和顏色,號碼也是我常穿的,可見,他挑選這些衣服的時候,的的確確是用了心思的。那時候我跟他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他還能堅持做這麼多,想要跟我在一起的心,是實打實的。
我甩了甩腦袋,在某些念頭還沒升起來之前,就先打回去了。穿衣洗漱,下樓,衛礪正捧着一碗麪往餐桌上放,是我很喜歡的雪菜肉絲麪,青菜嫩綠,荷/包蛋的蛋黃一看就是那種半生半熟,最誘人的狀態。
衛礪擡頭衝我笑了笑:“很久不煮麪了,也不知道味道怎麼樣。你先湊合着吃點兒,中午包餃子給你吃。”
他拉開椅子,我坐下,拿起筷子夾了荷/包蛋咬了一口,一擡頭,正對上衛礪期待的眼神,於是笑道:“味道很好,非常棒。”
衛礪顯得很歡喜,衝我笑得很燦爛,回身又去廚房端了一碗麪出來,一邊吃,一邊問我:“想吃什麼餡的餃子?現在天冷,吃羊肉餡的暖暖,行不?”
“你不去上班嗎?”我皺了皺眉,“你都很長時間沒去公司了,不用工作嗎?”
衛礪抿嘴一笑,衝我搖了搖頭:“公司是小事,伺候老婆纔是頭等大事!”
我回以一笑,沒繼續跟他爭論老婆不老婆的問題。一碗麪吃完,衛礪拉着我去沙發上坐着,等着桃子他們下來。
等了沒多大會兒,桃子一手抱着念念,一手牽着源緣下了樓,見我在沙發上坐着,源緣驚喜地大叫了一聲“媽媽”,邁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地跑過來,手腳並用地往我身上爬。
我把她抱起來,她特別熱情地親我,口水塗了我一臉,“咯咯咯咯咯”地笑着,特別開心。衛礪見狀,往我這邊湊了湊,一臉醋意地問:“源緣看見媽媽就那麼開心,看見爸爸就不開心嗎?”
源緣還不到兩週歲,小腦袋瓜還接受不了那麼長的句子,見衛礪板着臉看着她,小傢伙呵呵笑着叫了一聲“爸爸”。衛礪大喜過望,張開雙臂要抱她,小傢伙卻賴在我懷裡不肯出來。
衛礪氣得不行,鼓着嘴巴像個蛤蟆。我哈哈大笑,調侃道:“衛礪,你人品不行啊!你看,閨女都不讓你抱!”
衛礪頓時怒了,一把將我和源緣一起撲倒在沙發上,抱了個滿懷,梗着脖子挑釁地說:“不讓抱是不?我就要抱!怎麼滴?你咬我啊!”
我剛想衝衛礪翻個白眼,說兩句風涼話,不料,衛礪突然誇張地大叫了一聲“哎唷”,我嚇了一跳,不知道怎麼着他了,就聽他委屈兮兮地說:“源緣咬我!”
一瞥眼,就見衛礪舉着滿是口水的手,瞪大了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我,一臉要我給他討回公道的樣子。
我不由得氣笑了:“她咬你,那你不會咬她啊!”
話音未落,衛礪突然抓住源緣的手,塞進了嘴裡,嗚嗚嗚嗚地裝出特別兇惡的樣子,小傢伙被她逗得哈哈大笑,特別開心。
桃子坐在單人沙發上,皺着眉頭看着我們,這時,翻着白眼吐槽了一句:“餓着肚子下樓,想吃點飯來着,冷不丁被塞了一嘴狗糧!”
她氣哼哼地把念念往我胸口一放,撇着嘴說:“找你媽去!”然後站起身來,甩了甩手臂,放開嗓子吼。
……
冷冷的狗糧在臉上胡亂的拍
暖暖的眼淚跟狗糧混成一塊
眼前的色彩忽然被掩蓋
你的狗糧無情在身邊徘徊
你就像一個劊子手把我出賣
我的胃彷彿被狗糧狠狠的塞
狗糧上的愛
誰會願意接受最痛的意外
……
我跟衛礪不約而同地停住了笑聲,呆呆地看着桃子,那貨正一步一磨蹭地往餐廳走,背影寂寥清冷,應和着搞笑的歌聲,特別令人心酸。
衛礪突然單手扒着我的肩膀,往上挪了挪,我以爲他要對我做什麼不可描述的事,嚇了一跳,正要呵斥,卻見他避開念念的身子,附在我耳邊,小聲地說:“諾諾,桃子這些年……還是沒有什麼進展嗎?”
我怔怔地搖頭,一點兒進展都沒有。
好像自從追求陸向遠失敗之後,她就再也沒有點燃過熱情。唯一的一次豔遇,巴黎那間小酒吧,她對Tomy一見鍾情,可是那段豔遇,就止步在豔遇的程度上,甚至,連豔遇也算不上,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頹喪地嘆了一口氣,黯然道:“她……大概……要孤獨終老了吧!”
“孤獨終老”四個字一說出來,我突然覺得心裡特別難受,翻騰着一種又酸又苦又澀的滋味,令人眼皮子發沉,喉嚨口發堵。
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度過餘生,真的是一件很殘忍、很令人絕望的事情。即便有我和源緣的陪伴,但是我想,桃子也不會開心。
換言之,有桃子和源緣的陪伴,我就會開心嗎?
我不知道。
境況相同的人,總是特別容易感同身受,我跟桃子是一類人,她的處境,跟我的處境,在很多時候是相同的,心情也是大差不差。
“諾諾,要不……給桃子介紹個男朋友?”衛礪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徵求着我的意見。
我搖了搖頭:“不用,順其自然就好。”
這種事情強求不得,一個弄不好,又是一場傷害。
衛礪嘆口氣,直起身子,源緣支楞着手腳,摟住衛礪的脖子,小短腿扒着他的腰,像個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他一手託着源緣的臀部,一手想要抱起念念。
我單手抱過念念,淡聲道:“我來吧,你照顧好那個小祖宗就好了。”
念念剛纔吃手指吃得特別嗨,黏糊糊的都是口水,他用小手抓了抓我的臉,又是揪頭髮又是摳鼻孔又是掰我的嘴,挺不省心的。
我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右手不能動,沒辦法制止,衛礪見狀,繃不住笑了:“我有時候會想,一個源緣,一個念念,都夠把人逼瘋的了,那些生了十個八個孩子的人家該怎麼活?”
我沒接話,齜牙咧嘴地對抗着念念的小魔手,妄圖用肌肉的力量勝過他。
我一敗塗地,被念念糊了一臉的口水,頭髮也被揪掉了不少。我咬了咬牙:“大爺的!明天老孃就去剪頭髮!剃光頭!”
衛礪只是目光溫柔地看着我,沒吱聲。
桃子正在吃早餐,吐司加牛奶,看見我們過來,嘴一撇,不滿地哼哼:“煮麪也不知道多煮一碗,算上我會死啊?”
我白眼一翻,笑着衝她吼:“有的吃就不錯了!快點吃!吃完出去轉轉!”
桃子指了指我那吊着的手臂,不屑道:“就你?你是打算讓我懷裡抱一個,背上背一個嗎?”
我一噎,頓住了。
衛礪連忙接話:“沒事,我跟你們一起去,兩個孩子都交給我了!”
桃子皺着眉頭,使勁兒撇嘴,翻着白眼吐槽:“一大早秀恩愛沒完沒了了是吧?還要不要臉了?關愛一下單身狗會死啊?”
我頓時灰溜溜地抱着念念就走,得,單身狗怨氣太重,我惹不起!
“念念啊!你媽是怎麼養你的啊?怎麼那麼肥啊?簡直比你姐姐還要肥!”我忍不住吐槽,左手臂酸得不行。
念念正抓着我的髮梢往嘴巴里塞,聽見我吐槽,居然迴應我了,小嘴一吧唧,叫道:“麻麻!”
我心口一顫,念念他叫我媽媽了!
“念念,你……你剛纔叫什麼?叫媽媽了?!”桃子霍的站起身,語氣特別不可置信。
我抱着念念回頭,就見桃子瞪大了眼睛,一臉憋屈地叫道:“我餵你吃喝,摟你睡覺,給你把屎把尿,你第一聲媽媽居然不是叫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