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向陽而生
“樑小冬,這就是你做的策劃案?初中生做的都比你強一萬倍!”
“真不知道你脖子上的這顆冬瓜每天到底想什麼!”
“就你做的這個破方案,客戶拿去擦屁股都嫌硬!”
......
辦公區內,惡魔周總監又在罵人了。
不用想,肯定是昨晚他那活兒又不行了。
遷怒,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戲。
周總監咒罵聲不斷。員工們紛紛伸長脖子看過來,較遠的兩個員工正在竊竊私語。
“ 又有好戲看了 ”
“ 樑小冬就是個鵪鶉,屁都不敢放,可憐啊,連續加了一個月的班,還要被老周拿來立威了! ”
樑小冬打了幾個哈欠,揉揉太陽穴。
“樑小冬,我在跟你說話,你耳朵聾了?
樑小冬依舊揉着太陽穴,沒有說話。
“樑小冬!你還想不想幹了?”
周舟怒不可遏,恨不得上前掐死眼前這個哈欠連連,沒心沒肺的下屬。
1秒,
2秒,
3秒!
樑小冬猛地擡起頭,頂着一對大熊貓眼,向着周舟開炮了。
“老周啊,柿子別總撿軟的捏,小心濺一臉。晚上當不成男人,怎麼着白天也得學着做個爺們兒。我這顆冬瓜被您那些羊鞭牛鞭的薰了整整一個月,能保質保量的完成工作,你還要我怎樣?大家相安無事的賺錢不好嗎?”
員工紛紛擡頭,打量着周總監。
被人當衆挑破私密事兒,周總監的臉上已經陰雲密佈。
樑小冬不要命的繼續說道:“再有,方案是電子版的,客戶還真擦不了屁股,除非他雲拉屎!”
話音剛落,原本還在忙碌的同事們紛紛擡起頭,詫異的看着眼前留着齊耳短髮的樑小冬。
一向任勞任怨的樑小冬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竟然這麼剛!
這是大家腦海裡不約而同跳出來的想法。
人羣中不知道是誰沒忍住,後知後覺的噗嗤一聲樂了。
周總監暴怒:“看什麼看,一羣廢物,還不去工作!”
樑小冬翻了個白眼兒,自顧自的向門口走去。
剛走出去沒多久突然折回來繼續說道:“天天吃羊腰子除了讓您粘一身的羊騷味兒,卵用沒有,臨走之前的好心建議,離咱們大廈兩百米開外有個中藥鋪,那裡的巴戟天、破骨子品相極佳,包您吃了激情昂揚,三天金槍不倒!”
自己的短處就這麼大喇喇的被樑小冬吐露了出來,周總監暴跳如雷。
“樑小冬,你瘋了吧?還想不想幹了?”
樑小冬頭都不回:“SORRY,老孃不伺候了!”
抱着僅有的一個紙箱子,樑小冬一身輕鬆的出了大廈。
她深吸一口氣:“嘖嘖,天很藍,雲很白,自由的感覺真好!”
話音剛落,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小冬,最近怎麼樣啊?工作還順利嗎?”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樑小冬吸吸鼻子:“媽,我挺好的”
“哎,你自己出門在外,可得多注意,要注意安全,不要省着花錢,想吃什麼就買什麼,別苦着自己啊”
這些話雖然老生常談,但是依舊讓剛剛炒了老闆魷魚的樑小冬心頭泛起了一絲絲漣漪。
“知道了,您也和......爸也要注意身體”樑小冬看着手腕上的一串白色的藥鐲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出來。
“沒事兒,我們兩個好着呢......小冬,你什麼時候回來一趟啊?媽想你了”
聽着老媽憂心的聲音,樑小冬突然意識到距離上次離家,已經半年之久了。
樑小冬無奈的回頭看看六十層高的寫字樓:“額.....我現在工作有點兒忙,媽,只能下次了......”
“那....好吧,你專心工作”
雖未見到本人,但樑小冬依舊能想象到此刻老媽失望的表情。
“小冬,這次可不是媽故意打擾你上班的,還是你爸他.....”
“你胡亂說些什麼?”剛剛說到這裡,電話那頭就傳來老爸不耐煩的聲音。
“還不是你想女兒了,又不好意思說,還得讓我拉下老臉來,你這個老傢伙,就是死鴨子嘴硬”
“整天就......知道說些亂七八糟的.....”
電話裡斷斷續續傳來的埋怨聲,讓樑小冬會心一笑。
“小冬啊,你爸早就低頭了,這不就是想讓我先開這話頭兒呢,俗話說,父女哪有隔夜仇,你爸也只是想讓你留下來幫忙照看一下濟安藥堂,你說你這孩子,幹嘛那麼倔?不願意接下來咱就不接,幹嘛要跑出去受罪?媽天天想你,就怕你在外面過得不好......”
伴隨着老媽的嘮叨聲,樑小冬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春節後的那場父女大戰。
那時候,老爸非要自己辭去羅城的工作,留在自家的濟安藥堂裡。可樑小冬早就厭倦了左手白朮右手白芷的生活,死活不肯留下來,父女二人爲此大吵一架,樑小冬這一走,就是半年。
明明知道老爸是爲自己好,可樑小冬卻死活不肯接受。
“你爸現在也許是上了年紀,總是丟三落四的,人也絮叨了起來,小冬,你......”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又傳來了老爸不耐煩的聲音。
“那死丫頭不肯繼承老祖宗留下的東西,這個忘本的小混蛋,你跟她有什麼好說的.....”
“啪”的一聲過後,電話那頭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樑小冬撥弄着藥鐲,苦笑着搖搖頭。她伸手攔下了出租車,匆匆趕赴十幾裡外的本草花店。
七八分鐘後,樑小冬打開車門,從車上走下來。
午後的陽光正暖,玻璃裝飾的花店門口擺放着十來盆藥草,鬱鬱蔥蔥,店門口的左邊豎着一塊灰不溜秋的木牌子,上面寫着本草花店四個字。
兩個女孩走出來,神情低落的紅髮女孩手裡端着一盆薄荷。
“ 現在騙子太多了,這個是中藥,那個也是中藥,其實都是噱頭。 ”
紅髮女孩沉默着:“ 權當試試吧。 ”
她的朋友嗤之以鼻:“ 一盆破草管什麼用?病了還不得去醫院?她們就是騙你的錢。 ”
樑小冬皺皺眉,走到兩個女孩的身旁。
“ 您好,請等一等。 ”
紅髮女孩兒回頭:“ 你是? ”
樑小冬微笑着指了指三人身後的花店:“ 我是本草的老闆樑小冬。 ”
“您......有什麼事兒嗎?”紅髮女孩兒面上疑惑。
樑小冬摸摸女孩兒手裡的薄荷。
“ 哦,可能剛剛店裡的人沒說清楚,其實店裡的每一株花草都是中藥,就連您手裡的薄荷也是一種中藥呢。最早的時候從南北朝《雷公炮製論》裡就有了薄荷的名字。它不但能驅蚊、淨化空氣,還有提神醒腦,清熱解毒的功效。您可以試着在工作勞累的時候聞一下薄荷葉,相信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
話音剛落,紅髮女孩兒低頭聞了聞薄荷葉,擡起頭看着樑小冬。
紅髮女孩兒 擡起頭微微一笑:“ 好像真的有種清清爽爽的感覺。 ”
樑小冬也笑的眉眼彎彎。
“ 別聽她說了,快走吧,一會兒我們該遲到了。 ”
紅髮女孩兒見朋友臉上有幾分不耐,也只好對着樑小冬點點頭,轉身離開。
到達花店的時候客人並不多,剛進門,就看見一個女孩兒靜靜的坐在午後的陽光下,正在全神貫注的修剪着手下一株開的正旺的金銀花。
她五官精緻而甜美,身穿一襲米白色長裙,濃密的亞麻色長髮慵懶的披散在她的肩頭,看起來慵懶又恬靜,她就是樑小冬的好朋友之一,韓詩靈。
“咚!”樑小冬隨手把紙箱子扔在了地上。
韓詩靈回頭看了紙箱子一眼瞭然的笑道:“又辭職了?”
樑小冬一屁股坐了下來,粗魯的拿起小几上的花草茶灌了幾大口。
“你就不能注意一點形象?”韓詩靈無奈的搖搖頭。
樑小冬粗魯的擦擦嘴,扭頭看看小公主似的韓詩靈,一本正經的說道:“外在美我是比不過你了,所以我選擇內在美”
韓詩靈聽完哭笑不得。
還嫌不夠,樑小冬就近揪了幾朵金銀花扔在了嘴裡,嚼吧嚼吧兩口吐了出去。
韓詩靈皺皺好看的眉頭:“小冬,咱能不能別活得這麼糙?雖然你又丟了工作是需要敗敗火,但是你囫圇的吃下去,就不怕拉肚子?”
樑小冬擦擦嘴,滿不在意:“你當誰都跟你似的?吃包過期的方便麪都要緊張到去醫院做個三百六十度全身檢查?”
“女人啊就要懂得保養,優雅老去的前提也要保養得力,事事都要精心,你現在不認同我的想法,等你垂垂老矣後悔也就晚啦。”她低頭看看面前被樑小冬扯得七零八落的金銀花又說道:“你瞧你,剛剛修剪好的金銀花,又被你給毀了”
樑小冬無辜的摸摸鼻子:“咱們店裡的這些花花草草,就是主打天然,你非要給它修修剪剪,平白的多了那麼多匠氣,那多沒意思”
咔嚓咔嚓
韓詩靈兩剪子下去,果然,剛剛那幾株野性十足的金銀花又完美的像個藝術品了。
“錯,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天然美,那肯定是自戀在作祟。顏值即正義的年代,不規整規整,你好意思挑戰大家的審美底線嗎? ”
樑小冬上下打量着韓詩靈。
“ 我剛纔看了一遍,看你的零部件都是原裝貨,我沒覺得有哪兒不美啊? ”
韓詩靈無奈的掃了一眼樑小冬:“ 去你的~我就算是天生麗質難自棄,但也是29歲的大齡女青年,如果不是保養得當,早就成了昨日黃花一朵,劉燁指不定在哪個旮旯裡哭呢! ”
韓詩靈將金銀花放在花架上,坐到樑小冬對面。
樑小冬低頭擺弄着一盆卷柏。
“ 說說吧,你這朵26歲的昨日黃花,爲什麼又離職了? ”
樑小冬懶懶的說道:“ 不樂意幹就不幹了唄,哪有那麼多爲什麼? ”
韓詩靈搖搖頭:“ 你就跟這卷柏,沒個落地之處,一點兒都不接地氣。 ”
樑小冬倒是不認同:“ 向陽而生,落地而活,卷柏哪兒不接地氣了? ”
“ 你這份工作的待遇在羅城已經算是挺好的了,就這麼辭職了,多可惜。 ”
樑小冬無聊的趴在桌子上,擺弄着卷柏的枝葉,幽幽的唱道:“ 上班不能上到老,不如回家賣藥草。 ”
韓詩靈將一株木槿放在了架子上:“ 你要是能陪我當然很開心啊,可你不是厭煩了藥草嗎?樑叔叔讓你回去繼承濟安堂你不也沒答應? ”
“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我可是個新鮮出爐的失業人士,在沒有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總不能無所事事,吃飽混天黑吧? ”失業了在沒錢,那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傻事陸北北纔不幹。
“ 好好好,說不過你。不過......店裡的客人越來越少,尤其是年輕客人一聽藥草扭頭就走,總把咱們跟街角的老藥鋪聯繫在一起,長期下去,我怕店也開不下去了。你也想想辦法吧。 ”
樑小冬的視線在花店來回的轉了一圈,看着雜亂無章的花草,有些垂頭喪氣。
“ 還是從長計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