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張沒有感情的臉，一雙雙木納的眼睛，與王陽面對面。
幾十張蒼白僵硬的臉，幾十雙沒有任何光芒的眼睛，全部看着王陽。
王陽讓這一幕給嚇了一跳，縱使他再冷靜，再有心理準備，他也傻眼了。
足足用了一分多鐘，王陽的呼吸才恢復過來，不知不覺，他的額頭上已經全部是汗水了。
教室裡坐着的全是紙人，讓畫上了眼睛的紙人。
王陽屬實是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雖然這些都是紙人，但讓幾十人紙人看着，給誰也得毛骨悚然。
“到底是那個殺千刀乾的好事。”
王陽咬咬牙。
這些紙人與紙紮店的紙人一般無二，身上還穿着紙做的壽衣，黑白交替，無比的瘮人，看着就毛骨悚然。
“這是……他們的名字嗎？”
王陽看到每個紙人的身上都有一個名字，他看到其中的幾個名字正是當年火災之中喪生的孩子。
“想借此來記念他們嗎？”
“到底是誰做的？”
王陽愕然，會不會是今天進入春陽小學其中的某個人？
那個人會不會現在就在這裡？
在暗中觀察他？
王陽心頭一沉，這個人很清楚當年發生的事情，他做的這一切是爲了記念那些孩子，還是有別的原因？
“今天……對，8號，今天是8號，十年前的今天，就是火災發生的日子。”
“今天留下腳印的人到底是誰，爲什麼十年過去了，他還記得今天是一個傷心的日子。”
王陽在教室裡走了一圈，每個紙人的身上都寫着一個名字，還有他們的出生年月日。
記得每一個人的名字，記得每一個人的出生年月日，每年的今天，他都會回來祭拜那些可憐的冤魂。
這個人，應該不是縱火之人，放火的人絕對不會做這些東西。
“劉飛？”
王陽看到了黑板前那個紙人的名字。
叫劉飛！
瞬間！
王陽如雷擊頂，徐鼕鼕恨了十年的人，是她的老師？
她的老師是對她做了什麼事情，爲什麼她對其如此的怒恨？
王陽的臉沉了下來，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他現在已經有些感覺，徐鼕鼕與那場大火肯定有關係，就是不知道放火的人是不是她。
王陽沒有在教室裡停留多久，轉身出了門。
“還有一個房間？”
在盡頭處，教室的隔壁，還有一個小房間。
本來王陽是沒有注意到這個小房間的，只是那門好新。
這裡發生過火災，把全部東西幾乎都燒完了，就像沒有燒得一乾二淨，也絕對不會留下什麼。
這樣一扇完好的新門，很讓人不往別處想啊。
王陽走了過去，鬼牙棒抓得很緊，石灰粉捏了一把，他輕手輕腳，他不確定今天過來的人是不是真的走了。
這扇小門半遮半掩，從門縫往裡看去，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楚。
王陽得讓眼睛適應這裡的黑暗才能看清楚當中的情況。
“有人住？”
王陽愕然，從門縫往裡看，居然看到了一張牀，牀上還掛有蚊帳。
“有人嗎？”
王陽試着叫了一聲，沒有人迴應他的話，他輕輕的把門打開。
“以前有人住過，現在沒人住了。”
王陽看到小房子的地上積累了一層溥溥的塵埃，還有一行腳印在上面。
是那個穿着解放鞋的男人！
這些腳印是今天留下來的。
可以肯定了，隔壁教室裡的紙人與這個腳印的主人脫不了關係。
“他到底是誰？”
王陽滿腦子的疑問，在小房間裡查看起來。
一張牀，一張桌子，一張椅子，桌子上積累了一層的灰塵，上面有幾個掌印。
“他藏了什麼東西？”
王陽看到桌子的一個抽屜沒有合嚴，不久前應該有一個人抽出過抽屜並且藏了什麼東西？
王陽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坐在椅子上，心安理得的抽出抽屜。
裡面放着一本破破爛爛的筆記，上面全是被翻動的痕跡。
一看這筆記就是有年紀了。
王陽翻開第一頁，上面赫然寫着一行行的名字，名字的後面，還有數字。
“牛大嫂100元！”
“劉秀50元！”
“高國20元！”
“趙山行200元！”
……
王陽連翻了好幾頁，上面都是這些字，類似捐款記錄。
當王陽翻到第十頁時，上面終於是出現了另外的信息。
“經過周圍五個村子五百多人的捐款，以及村委的支持，終於是湊夠了建學校的錢。”
“幾百人同心協力做一件事，那種氛圍真的太好了，有人給一塊兩塊，有人給一百兩百，雖然不多，但已經是他們拿得出來的全部了。”
“我沒想到，我一個退休的老會計會有這麼多人的支持。”
“這裡離最近的一個鎮真的太遠了，孩子們去上學時間都花在了路上，爲了孩子們的以後，我們這些大人必須出力！”
王陽恍然大悟，感情這是校長留下來的筆記，上本記錄了春陽小學的從無到有的故事。
又翻了幾頁。
“學校終於是建好了，不大，也就四層，大家都很開心，極力推崇我當這個校長，我只能勉爲其難了。”
“春陽小學出不起工資，老師都是那些上過學的村民，他們的知識也不多，但只能將就了，看到孩子們的笑容，聽到孩子們的笑聲，我們很滿足。”
“吃的是村民們家裡種的，用的是村民們送的，很艱苦，但我們還是能堅持。”
“孩子們越來越多，我們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我們的知識已經跟不上了，我們向教育局反應過，讓他們派老師來，但一直都沒有消息，我們只能一直等了。”
“終於，升學季來了，我們春陽小學六年級的孩子並不多，也就十來個而已，可是，我萬萬沒想到啊，她們全部考上了市裡的重點中學，我們的努力終於迎來了收穫！”
“也許是是我們的努力得到了上天的眷顧，又亦或是我們的升學率高得嚇人，教育局終於是給我們春陽小學派來了一位老師。”
“這位老師，叫劉飛，在重點小學任過職，教學很有一套，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被教育者停牌了。”
“是我們太渴望有見識有知識的老師了，教育局不得已而爲之，把劉飛老師派了過來，我把他安排四年級到六年級的課程，他無怨無悔，一句怨言也沒有。”
“劉飛老師的人很好，他來了之後，孩子們明顯得到了更新的教育，更好的見解，連續幾年，我們春陽小學的升學率都保持在百分之百！”
“春陽小學的名氣越來越大，學生也越來越多，這多虧了劉飛老師。”
“教育局對我們開始重視，派了七八位老師過來，春陽小學成爲了七裡八鄉人盡皆知的好學校。”
“我很開心，很欣慰，孩子們能從大山裡走出去見識更大的世界，本就是我們的目標。”
“春陽小學欣欣向榮，我也很開心，我聯合村民們建校的目標也達到了。”
王陽已經把筆記本翻了一大半了，不得不說，這老校長真的是一位尊敬的好人。
不過，再翻了幾頁，畫風突然一變。
“劉飛這個老師確實是有點問題，今天又有家長來投訴了，說他個人行爲不檢點，很有問題。”
“又一位家長投訴，劉飛對春陽小學的貢獻有目共睹，如果不是他，春陽小學也不會這麼快發展起來。”
“這個月下來，家長的投訴不下十次，我也找劉飛談話了，可是，他閉口不談，什麼也沒有說。”
“徐鼕鼕的家長連續三天過來學校鬧了，徐鼕鼕說她遭到劉飛老師的癖好對待，足足持續了一個學期。”
“徐鼕鼕現在確實不一樣了，沉默寡言，恍恍惚惚，見到劉飛老師就像見了鬼一樣。”
“不行，我不能讓孩子們產生心理陰影，就算是劉飛老師對春陽小學的貢獻很大，我也不能讓他胡作非爲。”
“我偷偷的去教育局瞭解過，劉飛之前被停牌，是因爲他對自己的學生有暴力傾向，經常以作業爲由把學生叫到自己的辦公室，男的學生就用皮帶抽，女的學生就對其動手動腳，那些都是孩子啊，他怎麼可以這樣做？”
“真的是一個衣冠禽獸！”
“回到學校，我準備找劉飛老師談話，沒想到，他先一步找上了我，並且給我遞了請辭書，我準備的話根本說不出來了。”
王陽看得眉頭深深擰在了一起，這個劉飛老師確實是有大問題啊。
徐鼕鼕對劉飛的恨從小學就開始了，徐鼕鼕的精神狀態失常真的與劉飛有關嗎？
王陽很懷疑。
繼續往下翻。
“大火淹沒了整個學校，我辛苦了十幾年的勞動成果一夜之間沒有了。”
“四年級一班，除了徐鼕鼕請了病假以外，其他的人全部葬身在了火海之中，包括即將離開的劉飛老師！”
“真的是電路老化引起的火災嗎？”
“我不相信。”
從上面的字裡就看得出來，老校長當時是有多麼的絕望與痛心。
王陽繼續往下翻，上面記錄着老校長這些年的無奈與心酸，還有東跑西顛的過往。
這十年下來，他每年都會回到這裡，給那三十三位不幸死去的學生與老師拜祭。
這事不關他的事，可是，他的良心過不去，他一直都認爲，這並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縱火，他一直都在努力的尋找真相。
可是，他一個暮暮老矣的老人，已經有心無力了。
從筆記上，王陽猜得到，他這些年一直都在自責之中度過每一秒，爲了尋找真相，他去了無數的地方，請教了無數的人，奈何，一無所獲。
每年的今天，他都會回來，給死去的他們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