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病房裡,唐耀蒼白的臉色幾乎快要與周圍的顏色混爲一體。他靜靜地躺在那裡,面容安詳,若不是心電圖還在運轉,恐怕蕭白白真的會認爲他已經死了。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麼虛弱的模樣。
在她的記憶中,唐耀一直是那個高高在上,倨傲而略微頹靡的十分自戀和龜毛的完美主義者。在他的人生觀裡,想必是決不允許自己這種狀態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裡的。哪一次他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像一隻開屏的孔雀一樣(==?)吸引着異xing的目光,讓她們爲他尖叫瘋狂……
蕭白白屏息慢慢走到牀邊,望着純白的牀單,她甚至覺得自己稍微碰觸一下,都會污染到這種神聖而莊嚴的顏色似的。說真的,她打從心裡討厭這種白色。
這種可以將人整個都吞噬掉的顏色,偏偏還是被喻爲最聖潔乾淨的。
“他昏迷多久了?”
蕭白白坐在牀邊,望着彷彿正在沉睡的唐耀,輕輕問了一句,“是什麼導致他昏迷不醒的?高燒?那又是怎麼燒起來的?”
唐昀站在蕭白白的身後不遠處,他沒有再繼續上前,因爲他身穿的黑色西服,與眼前的一切顯得十分不搭。
“你應該先回去好好睡一覺,小米。”他凝視着她的背影,略微皺了皺眉,“這裡有專門看護的工作人員,你只需看看他就好,而不是一直……”
“不,我要在這裡陪他。”蕭白白搖了搖頭,態度十分堅決,“我覺得所謂意義上的陪牀,除了要照顧病人生理各方面之外,更要注意心理問題。我這樣每天呆在這裡,和他說說話,沒事嘮叨幾句,他就算是昏迷不醒,也終會醒過來的。”
“他酒後駕車,和一輛轎車迎面相撞,雖然他已經提前踩了剎車,但很明顯那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不知何時出現的LEN身穿一身白色休閒服,盯着標誌xing的黑眼圈,神情略顯凝重,“他被送到醫院搶救的時候,腸子都斷了幾節,是幾個專家聯合爲他做的手術,將他的腸子一一接了回去。”
蕭白白瞪大了雙眼,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不知是因爲LEN的突然出現,還是因爲他說出的話。
“……然後呢?”
LEN雙手揣進口袋,一步步慢慢走了進來,“然後手術做的很成功,但是當天晚上他受創的器官就開始出現炎症,然後引起了高燒,導致現在一直昏迷不醒,只能靠藥物和輸入點滴來控制和維持。”
蕭白白的臉色十分難看,她擡頭看了看像是在做調查報告似的LEN,不知道怎麼了,在這一
刻,她突然覺得對方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不順眼。
“……爲什麼你可以用那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說着這麼糟糕的話語?”她皺緊了眉頭,一臉不滿,“雖然妖孽男爲人挺那個啥的,但是,他現在病成這樣,難道你不應該稍微嚴肅緊張一點纔對嗎?爲什麼我覺得你好輕鬆的感覺?”
LEN有些無奈的看着她,輕聲說:“你誤會我了,我絕對不會因爲現在躺在病牀上的那個人不是我而事不關己,甚至是落井下石。當時的情況十分複雜,雖然是那輛轎車違反了交通規則,跑到單行道和耀的車撞了個正着。可是,耀酒後駕車卻是事實。”
他頓了頓,一臉認真的繼續說道:“肇事司機在被送往醫院搶救的過程中,就已經奄奄一息了,後經搶救無效,死亡。”
蕭白白愣住了。
“而耀的傷勢也非常重,只能說,我們在第一時間找到最權威的專家爲他治療,爭分奪秒的和死神抗爭。假如說,耀和那個肇事司機一樣,搶救無效死亡了,那麼……”
LEN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蕭白白打斷了。
“該死的妖孽男!!好端端的沒事喝什麼酒?!喝了酒沒事兒開什麼車?!”她氣勢洶洶的站起身來,怒視着昏迷不醒的唐耀,那凶煞的表情似乎是想將對方一把揪起來,“這次算你命大,不然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你這個該死的妖孽存在了!你都多大年紀了啊,交通法規懂不懂啊,不能酒後駕車啊懂不懂?!”
她越說越氣,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還有啊,那個肇事司機也是個腦殘!你說他酒後駕車就駕車吧,竟然還TMD逆行單行線,還一頭跟對面駛來的車撞了個正着?!你說那人的技術到底是有多糟糕啊,那人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竟然能醉成這樣?你說都TM醉成這樣了,還敢開車呢?沒那個本事就別學人家酒後駕車啊……這不給自己找不痛快呢麼?還差點把別人給害死了,你說這都什麼事兒啊……”
唐昀像安撫一隻炸了毛的貓咪似的,不停摸着她的腦袋,說:“他們都是壞孩子,嗯,不要激動。”
蕭白白鼓着腮幫子,似乎還是有點忿忿的,她盯着病牀上的唐耀看了好久好久,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給我一個攝像機。”她低聲喃喃說着,表情有些古怪,又有些意味深長,“……我要把此時此刻的他的這個樣子全部拍下來,等他出院了之後,天天在他面前播放錄像!”她狡黠的眯起雙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哼哼,到時候可以拿錄像帶威脅他做任何事,哎呀,到時候他會怎麼哀求我呢?
嘖嘖,嘖嘖嘖……”
看着蕭白白一臉老謀深算的狡猾模樣,LEN扭頭看向一旁的唐昀,“……其實,他們兩個不是兄妹吧。”他那濃重的黑眼圈與其蒼白的膚色形成了明顯對比,使人看上去有種頹靡而亢奮的錯覺,“其實他們兩個是冤家吧,一定是冤家吧。”
唐昀無奈扶額:“……呃,這個……”
蕭白白:“有沒有水彩筆什麼的?借我用一下,我幫妖孽男在臉上畫個小雞啄米圖╮(╯▽╰)╭”
唐昀&LEN:“……”
……
唐昀和LEN在病房裡呆了大約一個小時,之後兩個人就分別離開了。原本唐昀是想要帶蕭白白一起走的,可是見她態度堅決,於是無奈只說第二天早晨會再過來。
當病房裡變得空蕩蕩的時候,蕭白白望着躺在病牀上的唐耀,先前一直僞裝和隱藏的酸楚和痛苦就像洪水猛獸一般,排山倒海的向她襲來。她幾乎是捂着自己的嘴巴,低聲抽泣着,一顆顆豆大的晶瑩淚珠無聲的滴落在牀邊,沾溼了白色的牀單。
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一直以來,在她潛意識裡始終將自己劃分在“不合羣”一類人中,因爲她心裡知道自己並不屬於這個世界。在慢慢開始接受穿越+重生這個現實之後,還是有一點逆反心理存在。
然而,唐耀這次的車禍,卻是將她徹底從自我否定的糾結矛盾中強拉了出來,這等於是bi迫她必須面對現實——
她已經和這個世界融爲一體了,無論她再怎麼否認,都無法改變她不能再回到原來世界的事實。她在這個世界裡,有屬於自己的親人、朋友,她有一個溫暖的家,她比原先的世界中更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更受寵愛,簡直是幾千萬愛於一身……
當她看到唐耀毫無血色躺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忽然覺得,在她不知不覺中,她似乎忽略錯失了太多太多……她害怕了,後悔了,因爲她不想現在所擁有的,直到她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才知道原來自己之前擁有那麼多,只是因爲自己不珍惜而又徹底失去了……
蕭白白顫抖的伸出手,輕輕撫上唐耀的臉龐,淚水肆意流淌像絕了堤。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知道自己錯了……所以請不要離開我,請不要用這種方式懲罰我……”她不應該將自己單獨拿出來,用一種看戲的視角去看待身邊的人,因爲從她出現在這個世界的那一刻,她的命運已經和身邊這些人緊緊纏繞在一起,難捨難分了。
“死妖孽……快點醒過來啊,你這樣躺着真是難看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