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的工作人員在我們之前將按摩椅送往了敬老院,我和肖艾則向步行街的外面走去,然後準備打車離開這裡。可只走了一半,肖艾便不願意動了,她站在一盞造型古樸的路燈下面,皺着眉頭對我說道:“江橋,我走不動了,腳有點痛,還有點冷!”
我往她腳上看了看,那雙棉拖鞋已經完全被雨水浸溼,不冷才奇怪!
我讓她先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然後小心翼翼的替她脫掉了襪子。將她背起來後,又用脫下來的外套替她裹住了腳,直到確認她的腳暖和了之後,才揹着她再次向步行街的外面走去……
夜色漸漸來臨,雨卻一直沒有停,風也吹來了更冷的氣息。可是,在這繁華的地帶等一輛出租車卻成了此時最難的事情,因爲我已經揹着肖艾在站臺等了有將近一刻鐘的時間。
終於,肖艾靠在我耳邊輕聲問道:“江橋,你冷嗎?要不我們回去開車吧。”
“這兒離你住的地方有將近1000多米,我可背不動你走那麼遠,所以情願冷點兒。”
肖艾下意識般的將我又抱緊了些,如此親密之下,我甚至能感覺到來自於她的體溫。之後,她第一次用一種近乎溫柔的語氣對我說道:“那我就下來走好了。”
“別了吧,你那潮襪子還在我的口袋裡塞着呢,棉拖鞋也在你自己手上抓着,可別再折磨自己了!”
似乎上天憐憫。這時,終於有一輛空的出租車在我們身邊停了下來,我打敗幾個同樣在等車的對手,矯捷的伸手拉開了車門,然後一轉身便將肖艾先放進了車裡,自己隨後也拉開了另一側的車門坐了進去。
……
路上,我將肖艾那冰涼的腳放進了衣服裡,幾乎與自己的肌膚接觸着。而這絕對不是一種討好或獻媚,只是怕她着涼,然後除了腳傷之外,又收穫另一種病痛。實際上,在我的心裡,我真的很希望她在沒有家庭給予溫暖的生活中,能夠更加照顧好自己。
“江橋,你對每個女人都是這麼敢於奉獻嗎?”
我以爲她是路途無聊而問了這個在我們之間並不重要的問題,可是當我看着她的時候,卻發現她的面色很認真,甚至是鄭重,於是笑了笑,回道:“我對你有奉獻嗎?”
她反問道:“現在這樣不算奉獻嗎?”
“得了吧,前段時間還誣賴我打了你,恐怕保證書還在你家擱着的吧?”
“對啊,我就是一個很情緒化的人,看你不舒服了,就誣賴你;你真的有那麼一剎那對我好的時候,我就稱讚你!”
我嘆息:“活得這麼隨心所欲,真的好嗎?”
……
這一路,尤其是在市中心時,堵車堵的很厲害,所以我們差不多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纔到了敬老院,而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雨卻依然淅瀝瀝的下個不停,好似在表露着我此時惆悵和失落的心情。
付了車錢,我將再次穿上棉拖鞋的肖艾從車上攙扶了下來。卻不想,奶奶就站在傳達室的屋檐下等待着,她正好將這一幕看在了眼裡……
我因此而充滿了惶恐。因爲渴望我早日成家立業的奶奶,可以把任何與我有過親密接觸的姑娘假想成是我的女朋友。
我低聲對被我攙扶着的肖艾說道:“待會兒你自己走路,我奶奶正在傳達室那邊看着呢!”
肖艾下意識的循着我說的方向看去。下一刻,便趕忙鬆開了攙住我胳膊的手,看樣子她比我更害怕這種難以解釋的誤會。
就在我們並肩向敬老院內走去時,這一天幾乎沒怎麼有過動靜的手機終於在我的口袋裡響了起來,我拿出來看了看,這個電話是喬野打來的。
我接通後,喬野便向我問道:“你在哪兒呢,晚上一起吃飯的事情沒忘了吧?”
“在敬老院看我奶奶,待會兒就過去。”
“好的,我和陳藝約了七點半之前,你別遲到啊。”
我看了看時間,此刻已經是六點半,好在鬱金香路離這邊還算近,也就是說,我大概還有40分鐘的時間可以留在敬老院陪甚至比我還要孤單的奶奶聊聊天。
結束和喬野的通話,我在肖艾之後來到了奶奶的身邊,肖艾已經很主動的和奶奶聊了起來,然後又打量着眼前這有點老舊的敬老院,而這也是我心中由來已久的痛。因爲我一點也不想奶奶無止境的在這樣的環境中度過餘生,可是現在的自己卻越混越沒有頭緒,於是這個願望也就更顯得像是一場做不醒的夢了!
……
進了奶奶住的房間,肖艾買的那隻按摩椅就在牀邊放着,這讓屋子裡多了些人情味,而這時的我纔想起來要向奶奶正式介紹一下肖艾,再順便撇清我們之間的關係,省得被誤會。
“奶,這是我的朋友肖艾,按摩椅就是她送給你的。”
奶奶打量着肖艾,說道:“你和江橋來看奶奶,奶奶就很高興了,不用這麼破費的!這年頭,你們年輕人賺點錢也不容易。”
肖艾並不介意我和她以朋友相稱,她很有禮貌的回道:“奶奶,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您就不要介意了,我和江橋都希望您的身體能夠健健康康的,所以就想到給您買個按摩椅了。”
奶奶喜笑顏開,拉住肖艾的手說道:“這丫頭可真會說話!”
肖艾笑了笑,臉上卻有那麼一點點被稱讚後的羞澀,我頓時便被驚到了,因爲在我對她的印象中,她絕對不是一個很得體的姑娘,可此刻,她的一言一行卻完美到讓我無可挑剔。我這才發覺:也許她的冒失只是源於她的任性,而真實的她卻有着很高的情商,只是出於某種原因不願意表現出來。
果然,她在下一刻便轉移了話題,一點也不生分的問道:“奶奶,能不能和您借一雙襪子?我剛剛和江橋逛街的時候把自己的襪子弄溼了!”
“有的,有的……就怕你嫌奶奶不乾淨。”
……
夜色已經來臨,肖艾坐在牀頭,穿着那已經打了些補丁的襪子,一直很有興致的與奶奶聊着生活裡的瑣碎,而我和上次陳藝來時一樣,一直插不上嘴,只是默默的聽着,然後想着一些關於未來的事情。
我該繼續做一個循規蹈矩的上班族,還是聽陳藝的話自己出來創業呢?
我一時拿不定主意,因爲這意味着會經歷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所以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我都還沒有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去應對。
我又想起了陳藝,待會兒我們就將有機會一起吃飯。如果她的消息夠靈通,可能已經知道了我被公司辭退的事情,而經歷了昨晚我對她無禮的侵犯,她是否還願意爲我的未來擔憂操心呢?……我仍沒有答案,只知道自己再次面對她時,會惶恐、會有歉意,可是昨天晚上親吻她的感覺,卻真的像擁有了全世界,讓我戀戀不忘。我真的太喜歡她的氣息和身體的溫暖了!
時間不緊不慢的推進到了7點,我終於對還在聊天的肖艾說道:“待會兒喬野請我和陳藝吃飯,你要願意的話就和我一起去吧。”
肖艾擡起頭看着我,回道:“我不去,我再陪奶奶聊會兒天。”
我提醒道:“過了七點,這邊就不好打車了。”
肖艾從皮包裡拿出自己的車鑰匙說道:“那你吃完飯開車來接我好了。”
我有點擔心她是出於禮貌才做了要留下的決定,便又確認着問道:“你確定要留在這兒?我這一圈折騰下來,至少得到10點後了。”
肖艾有些不耐煩的回道:“爲什麼不確定?你十點來我還嫌早呢!”
“那成吧。”
“祝你和陳藝玩的開心點!”
已經轉身準備離開的我,又回過頭看着她……
我說過是喬野請我們吃飯,她卻單獨提起陳藝,這顯得有點刻意,但又覺得是自己過於敏感了,因爲最近聽到陳藝的名字,自己那脆弱的神經便會被撕扯着,繼而開始一連串並沒有邏輯可言的胡思亂想,而此刻,我可能就是這種狀態。
……
下着小雨的傍晚過後,我終於離開了敬老院,可心情又在一瞬間變得複雜了起來,因爲我不知道待會兒陳藝會不會和邱子安一起去赴喬野的約。此時,我單獨面對陳藝就已經夠難過了,如果多了個邱子安,我恐怕會在重疊的痛苦中更加找不到存在感。
雖然我願意大度的祝陳藝幸福,但這並不代表,我可以將一切看在眼裡,卻逼着自己裝作視而不見。我依然迷戀着那個不顧一切表白的夜晚,即使並沒有得到什麼完美的結果。
我能夠確定,如果陳藝和邱子安一起去,無疑是在用一種委婉的方式拒絕我昨晚的表白,因爲關於愛情的事情不必說的太透,而行動纔是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