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淺與雲裳一同匆匆忙忙冒雨趕到湘竹殿的時候,卻沒有瞧見夏寰宇的身影,寧淺皺了皺眉,擡起頭來望向一旁靜靜侍立的宮人:“陛下呢?”
宮人聞言,連忙應道:“啓稟湘妃娘娘,陛下方纔在殿中坐了會兒,女官大人來稟報說邊關有急報,陛下便匆忙離去了。”
邊關急報?雲裳眉毛輕輕動了動,莫非是倉覺青肅動手了?
寧淺點了點頭,輕嘆了口氣,轉過身望向雲裳,“這未央宮的那什麼勞什子宴席我是不想參加的了,既然陛下不再,如今外面的雨勢仍舊不小,王妃身懷有孕,現在天又這般暗了,今兒個晚上便在宮中歇下吧。”許是方纔在那未央宮中實在是有些窩火,寧淺也難得的有些暴躁起來。
歇下?雲裳輕輕搖頭,“我一個王妃,若是今兒個夜裡在你這兒歇了,指不定明兒個會被傳成什麼模樣呢。無妨,我身邊暗衛不少,不會有事的。”
寧淺擡起眼來望向雲裳,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若是現在就出宮若是被皇后知曉了,只怕有些不妥,不如先坐會兒,我讓宮人準備一些糕點,方纔在未央宮中也什麼都沒吃。”
外面的雨確實下的有些大,屋檐滴水濺了起來,將大殿門口都打得有些溼了。寧淺蹙了蹙眉,便讓宮人將大殿門關了起來。
雲裳稍作沉吟,便點了點頭,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將方纔收在袖中的簪子拿出來細細瞧了,半晌無語。
“王妃打算如何做?”寧淺一直瞧着雲裳的神色,方問出了口。
怎麼做?雲裳將那簪子拿在手中細細摩挲,嘴角的笑容帶着幾分冷意,“我準備,將計就計。她既然將這簪子拿了出來,如今王爺又還中毒昏迷之中,我一個婦道人家,驟然知曉母妃有可能出了事,在故作鎮定之後,自是應當自亂陣腳的。我倒是想要瞧瞧,她究竟打着什麼樣的心思。”
頓了頓,摩挲着簪子的手才又微微一頓,擡起眼來望向寧淺道:“這段時日,皇后與那些個嬪妃走得近一些?”
寧淺稍稍想了想,才應道:“此前皇后娘娘從秀女之中親自甄選了五人作爲女官的人選,不過唯有王菀之被陛下留了下來。剩下的四人,最近倒也經常去未央宮中走動。且只怕皇后娘娘也從中做了些手腳,這四位秀女最近倒也先後承了寵,紛紛受封,位分最高的是秦香蘭,被陛下封爲了良媛。”
“哦?”雲裳輕輕敲了敲椅子扶手,眼中閃過一抹冷意,“除了蘇落,你選兩個精明一些的,暗中接觸着,想法子讓她們倒戈。”
這話聽起來倒是十分簡單,只是皇后終究是後宮之主,後宮女子,依附皇后自是比依附一個宮妃看起來前程好許多,且她們剛剛受了皇后的好處。因而,寧淺做起來只怕也不是那般容易。
寧淺卻只是淺淺點了點頭,沒有問雲裳爲何要這般做。
“蘇落……”雲裳微微眯了眯眼,擡起眼對着琴依道:“你讓蘇落想法子讓皇后知曉,沈淑妃在冷宮之中也不甚安分,與七王爺聯合了。這由頭嘛,便說是她無意間聽到有宮人在談論此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就當一個笑話說給皇后娘娘聽便是了。”
琴依輕聲應了。
寧淺擡起眼看了琴依一眼,才淡淡地收回目光,淺淺笑着道:“對了,前些時日王妃可是讓人尋幾個宮中的老人?”
雲裳想起那日在御花園中聽聞的關於沈淑妃和嫺夫人的傳聞,輕輕頷首,“可是尋到了?”
寧淺點頭,“其實早便尋到了的,且也一早便收買了的,只是一直沒有想到合適的由頭讓她們能夠與王妃見上面。皇后多疑,我怕太過倉促反而弄巧成拙。這一回我被診出有孕,倒正好是個機會,我便向陛下求了她們,說我對生養之事實在是一竅不通,聽宮人說這幾個宮人都是帶過不少皇子皇女的,便求了來。”
寧淺一面與雲裳解釋着,一面吩咐着宮人將人帶了進來。
趁着人還沒到,寧淺便再與雲裳說了一下她們的來歷:“這幾個都是宮中的老人,且爲了避免有其它宮中的人,我專程選的是此前侍候太妃太后的。”
雲裳點了點頭,便聽見外面傳來宮女的聲音:“湘妃娘娘,四位嬤嬤都帶來了。”
雲裳稍稍沉吟了一下,便道:“一個一個見吧。”
寧淺頷首,便命淺心出去將人帶了一個過來,帶進來的嬤嬤身子有些瘦小,倒是一副精明能幹的模樣,寧淺笑了笑道:“這是李嬤嬤,此前在劉太妃宮中侍候的。”
雲裳輕輕頷首,笑着道:“今兒個請嬤嬤來倒也沒有惡意,只是方纔與湘妃娘娘說話,說起前幾日聽到的一則軼事,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本王妃有些好奇,便請嬤嬤來問一問可有此事。”
那嬤嬤聽雲裳自稱王妃便明白了幾分雲裳的身份,面上帶着幾分殷勤的笑容,連連道:“王妃儘管說便是,若是奴婢知曉的,定然知無不言。”
雲裳淺淺笑了笑,“本王妃聽聞,七王爺身上的病根子與陛下有關?”
寧淺與那嬤嬤皆是微微一怔,寧淺看了眼雲裳,便轉過了頭望向劉嬤嬤,劉嬤嬤只沉默了片刻,便點了點頭,“此事知曉的人大多已經不在了,奴婢知道的也算不得清楚,只是聽聞是華皇后娘娘的忌日,陛下不知爲何發了狂,親手殺了柳妃娘娘,也傷了七王爺,七王爺未能及時救治,才落下了病根。”
雲裳輕輕頷首,倒是與國公夫人所言相差無幾。
雲裳笑了笑,才又開了口:“沈淑妃與嫺夫人此前相交甚好?”
那嬤嬤便又快速點了點頭,“是,嫺夫人剛入宮那會兒,沈淑妃亦是剛承寵不久,沈淑妃明面上與所有嬪妃都是溫和相待的,不過真正與嫺夫人走得近,是因爲沈淑妃救了無意落水的嫺夫人一命,嫺夫人感念沈淑妃的救命之恩,才事事都聽從嫺夫人一些。後來,似乎是因爲沈淑妃娘娘生下了小皇子,之後也不知爲何,兩人便生疏了起來。”
因爲救了嫺夫人的命?雲裳冷冷一笑,沈淑妃倒是年輕時候心機便不淺的。
宮人送了茶盞過來放在雲裳手邊,雲裳食指輕輕叩了叩茶杯杯蓋,沉默了一會兒,才接着問道:“柳吟風爲何會那般受陛下賞識?又爲何陛下未曾給柳吟風官位呢?”
那嬤嬤一愣,沉默了許久,才輕聲道:“這件事情,奴婢倒是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不過那時候柳妃娘娘受寵的時候,似乎與柳公子十分姐弟情深,時常接柳公子入宮玩耍,柳公子年紀雖小,卻也聰慧過人,陛下亦是十分喜歡。不給柳公子官位,奴婢倒是不知爲何,不過奴婢猜測,興許是因爲柳吟風公子曾經喜歡過柳妃娘娘有關吧。”
雲裳的手猛地一動,險些將茶杯打翻了過去,“你是說,柳吟風喜歡柳妃?那時候柳吟風纔多大?”
那嬤嬤面上帶着幾分尷尬之色,見雲裳這般反應,有些侷促地捏了捏衣裙,才道:“那時候柳公子應當不過十來歲吧吧,可是柳公子七八歲便能跟着國公爺上戰場了。奴婢亦是聽人說的,那時候到處都在傳,說那位小神童柳公子喜歡柳妃娘娘,說是有宮人聽見他給柳妃娘娘表明心意了,具體什麼情況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雲裳沉吟了許久,才揮了揮手,讓那劉嬤嬤退了下去。
寧淺擡起頭望向雲裳,“王妃覺着,這劉嬤嬤說的,可是真的?”
“應當是真的。”雲裳方纔一共問了三個問題,多多少少帶着幾分試探,只是那嬤嬤的回答,聽起來雖然有些離奇,只是雲裳卻知曉,應當全是真的。
只是她倒是不曾料到,柳吟風與柳妃竟還有過這麼一段。
雲裳笑了起來,覺着這宮中許多事情,倒是愈發的有趣了。
寧淺看了看雲裳,又輕聲道:“那這劉嬤嬤,我留下?”
“留下作甚?不過隨意問一問,便一股腦兒全部都倒了出來,這樣的人,只怕別人一威逼利誘,便一股腦兒將你我做了什麼都全部供出來。”雲裳端起茶杯喝了口花茶,又將茶杯放了下去。
寧淺頷首:“剩下三個王妃可還要詢問?”
“問,自然是要問的。”雲裳讓淺心將另一個嬤嬤帶了進來。
這位嬤嬤長得倒是十分富態,面上帶着笑,瞧着十分親切的模樣。
“這位是王嬤嬤,此前侍候過太后娘娘的。”寧淺輕聲道。
“哦……太后?”雲裳想起那個帶着狠辣爽利的太后,笑了笑,半晌才緩緩開了口:“方纔本王妃替湘妃娘娘把了脈,她的滑脈仍舊有些微弱,這已經足月了還這般模樣,我雖然會些醫術,只是在這女子懷孕之事上,卻沒什麼經驗,王嬤嬤可知曉可能是些什麼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