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氣瘋了,就算是女人,就算你無依無靠,你也不能這麼過分對不對?我猛然甩了一下胳膊,但是悲劇地發現,這老孃們比我有勁兒!
我平時玩遊戲玩多了,老以爲男人都是頂樑柱,可說真的,我這小體格子扔到這工地裡,都不會比一個大媽力氣更大。趙英拉住我的胳膊是一動不動,不停地喊着,這工地本來就停工了,閒人很多,聽到聲音都跑過來了。
看着遠處就跟羚羊遷徙一樣壯觀,到處都是揚塵,我心裡一顫。
回頭看了看趙英,所幸這一次沒有脫衣服,要不然就熱鬧了。
這一次來的人可多了,二十多個男人圍住了我,一個老頭推開了人羣,走過來對趙英說,英子,怎麼了?
趙英指着我說,他欺負我。
四周頓時亂了,我還真的是挺害怕這些人衝動的,畢竟一人一拳都能把我給打死。我對那個老人說,我是公司來調查情況的,我調查之後,她問我是不是不肯幫她。我只是說回去還要了解事情經過,然後她就拉住我喊抓流氓了。
老人對趙英說,真的麼?
趙英說,不,他欺負我,他就是欺負我了。他摸我了。
我腦袋都要炸了,我說,誰摸你了?
趙英說,你,你摸我了。
四周開始有人過來推了我一下,老人一擺手說,都別動,英子,報警吧。
我說,對,報警吧,我還真不信了。
趙英說,報警就報警,誰怕啊,我看到時候你能說清楚不。
老人對趙英說,你也知道這工地裡面怕丟東西,到處都是攝像頭,你看這面就有三個,你們兩個什麼事兒一會兒警察看得清清楚楚。你們都說實話吧,要不然警察真來了,還真就不好辦了。
趙英愣了一下,擡頭看了看,我也跟着擡頭看了看,果然到處都是攝像頭。
這絕對是和諧社會啊!
我心裡那口氣頓時鬆了,要知道剛剛我說報警也是聽忐忑的,你說警察在這種事兒面前是聽男人的還是聽女人的?我覺得男人絕對是弱勢羣體。
有了攝像頭就好辦了。
趙英頓時蔫了,然後對老人說,李叔,我……我也是沒有辦法的啊,你說我們孤兒寡母怎麼辦?鬧也鬧了,找也找了。現在公司根本沒有人露面了,連累着大家還沒有飯吃了。這好不容易來了一個人,我不能讓他走啊。
那個叫李叔的老人顯然在這裡面威望挺高的,他一擺手說,算了,都散了吧。不管人家小兄弟的事兒。都是打工的,別互相爲難了。
李叔看起來還真的挺好用的,趙英看了看我,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其他人都散了,李叔對趙英說,你也回去吧,回去吧。我送小兄弟出去。
趙英半天也沒有動,最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李叔跟着我走了幾步,然後嘆了口氣說,你也別怪她。
我說,沒有,沒有。
李叔說,我是老人了,大家都給我點面子。人家這是死人了,她想多要點錢也是人之常情,本來大家沒有想到鬧大的,畢竟還要在老闆手下吃口飯。可是女人家,糊塗啊。
我說,李叔,這……
李叔急忙說,別,別,叫老李就行了,你是領導。
我說,我還是叫您一聲李叔吧。我這一次過來,真的不完全是替公司辦事兒,我雖然是公司的人,但這件事情我們想要的是一個公正公平的結果。可是,容我多說一句,這個錢要的有點多了。
李叔說,是,是有點多了。可是也要考慮考慮人家的情況。就這麼一個勞動力,這是命錢,也是那娘倆下半輩子的指望。要是要的錢少了,將來兩人怎麼辦?
我嘆了口氣,再然後說,還是要公事公辦吧,我回去看看工傷標準,如果有浮動範圍,我儘量往最高的談。您看呢?
李叔點了點頭,他說,還有工地這事兒……
我說,工地這個到底是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
李叔說,趙英這個娃比較糊塗,女人啊,腦袋總是少根筋。她想要錢,可是公司不同意,兩面僵持下來,就聽別人的話去公司裡面鬧去了。那天去了不少人,可是大家都是怕出事兒,都是好心纔去的,真的沒有跟公司翻臉的打算。但是第二天公司的管理層都走了,這個工程也停了,什麼原因也不說,什麼時候復工也不說。我們這麼多工人的工錢還欠着呢,大家還不敢走。
我說,工程停了這事兒我真不知道。不過欠工錢這事兒,勞動部門管吧。
李叔說,聽你這麼說,你還真不是跟你們公司站在一個戰壕的。勞動部門是管,可我們現在不敢跟公司翻臉啊。你看要是真的都結賬走人了,那麼這麼多人去哪裡幹活?肯定有一大半的人找不到生計,到時候怎麼辦?現在工人們也分成了兩派,一派護着趙英,覺得孤兒寡母可憐,想要幫着要點錢。另一派就覺得趙英一家是喪門星,帶來了晦氣,弄得大家都不都賺不到錢。前幾天出事兒,大家還都覺得公司不夠意思,畢竟是自己的工友,都怕自己有這麼一天啊。可是這幾天,已經有人打算把趙英給攆走了。你看,孩子都讓她送走了……
我啊了一聲,雖然趙英這個女人不夠意思,幾次三番打算污衊我,可第一她的確是腦子不太夠,聽別人的安排也沒弄懂關鍵在什麼地方,第二她恐怕也真的是沒有辦法了。
公司現在所有人都不過來,我幾乎是他們最後的救命稻草了,趙英打算抓住我的想法也合情合理。
我對李叔說,她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李叔嘆了口氣,再然後說,不好說。你知道人最怕什麼嗎?
我說,窮?
李叔說,不,是最怕沒事兒幹。人要是沒有事幹,那麼腦子裡面什麼想法都有。工人賺錢少,根本捨不得什麼娛樂,最大的放鬆就是喝點小酒。你看這個工地上女人本來就不多,而且敢在工地裡幹活的女人要麼就是年齡大的,要麼就是跟着男人一起來的。趙英現在有什麼?四周又都是沒有活幹,也沒有任何娛樂的工人。我這幾天還打算讓趙英出去躲一躲呢。可是她害怕公司過來賠錢找不到她,就是不肯走。
我站了下來,我知道我自己的毛病,就是心軟,尤其是對於女人這方面。我回頭看了看,已經走出來很遠了,我轉身想要回去,李叔一把拉住了我,然後搖了搖頭說,各有各的命,你幫不了她的。
我說,要不然我給她送到一個賓館住幾天?我這面加快點進度?
李叔說,第一她不會相信你,第二她背後有一個人總是出一些壞主意,難保她不會再一次無賴你。
我一聽到那個人,精神來了,我說,您知道他是誰麼?
李叔搖了搖頭說,不知道,可我知道他絕對不是爲了幫趙英。但是趙英這個傻女人就是相信他,覺得是一個貴人。從那個人的指揮來看,絕對也是公司的人,說不上你就認識。
我說,那能把趙英的電話之類的偷出來,我看一眼電話號碼麼?她剛剛肯定聯繫了。
李叔說,小夥子,我看你人不錯多說了幾句。可……我終究是工地上的人,是站在他們這一面的。我不是爲了討好公司纔跟你說這些的。所以……
我連連說對不起,李叔突然站住了,似乎因爲我的話不太想要送我了,他指了指外面說,你順着這條路一直走出去就可以了。
我嗯了一聲,說了一句謝謝,李叔彎腰在地上找了一截鋼筋遞了過來,我一愣然後接住,李叔說,外面老有兩條野狗在門口轉悠,你拿着點這個吧,別讓狗咬了。
我又說了一聲謝謝,也不知道李叔讓我拿一根鋼筋是防狗還是防人,反正我看四周那些個一直用眼睛看我的人挺可怕的,我握緊了手中的鋼筋,一步步走到了門口。
出了門鬆了口氣,偏偏這個時候果然看到了有兩條大黑狗在遠處轉,這一下子我手中的鋼筋也不敢撒手了,只能用眼睛不停地瞄着那兩隻野狗,一點點往前走着。
這兩條狗還是很嚇人的,看起來可不像是野狗,反倒像是特意豢養的護家猛犬,裡面那麼多工人已經嚇了我夠嗆,出門還有兩條攔路虎。
我今天還真的是諸事不宜啊,向來出門時沒有看黃曆。
握緊鋼筋,大概也就是走了十幾米,身後傳來了摩托車的轟鳴聲。
這地方很偏僻,非常偏僻,去哪裡都很遠。工人們有摩托倒是沒有什麼奇怪的,可這個聲音卻離我越來越近,我下意識地一回頭,迎面看到一根黑色的棍子直向我的面門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