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深夜,雪筠跟夏瑤也沒有回來,我心裡的預感並不好。夏瑤說歐陽先生分辨不出來自己的女兒,這一點其實我信,因爲歐陽先生這樣的人如此的忙,說不上都分辨不出來自己的媳婦是誰。這雙胞胎姐妹跟我天天在一起,我調戲完這個調戲那個,結果只要是她們兩個打算互換身份,我還是分辨不出來。
只能說兩姐妹從小玩這個遊戲玩得太爽了,這麼多年只要是刻意扮演另一個,誰都弄不明白到底誰是誰。
只是歐陽先生分辨不出來,未必兩個人不會露出什麼破綻來,或者雪筠成熟穩重,爲了家族利益不打算繼續追查下去也有可能。
我當然無所謂,雖然韓紅的生死我很關心,可我能做什麼?如果我擅自報警的話,馬經理矢口否認,而我手中一點證據都沒有,這就能定罪了?那麼對於雪筠家公司的影響我管不管?
忐忑中過了一夜,第二天十點多的時候,終於回來了一個人。
她打開門的時候我第一時間衝了出去,穿着的是夏瑤的衣服,我支吾了一下,這麼長時間的相處我也不好意思總是問你到底是雪筠還是夏瑤。
不過她開口了,她說,我是雪筠。
我連忙說,怎麼今天才回來?
雪筠說,夏瑤好久沒有見到父親了,當然是多住了一夜。
我說,那你們沒有露出破綻?
雪筠說,我知道夏瑤當天不會走,所以你們兩個的小計劃我根本沒有實施,夏瑤當時火急火燎地讓我換衣服,我沒有同意。她覺得父親分辨不出來,那是她的小想法,要是真的待了一天,說不上就認出來了。所以我們昨天還是自己,今天凌晨的時候才換回了身份。
我嗯了一聲,看雪筠回房間換好了自己的衣服,連忙拍馬屁說,還是你厲害。
雪筠白了我一眼,之後對我說,有消息麼?
我說,沒有,韓紅還是聯繫不上。
雪筠說,報警了麼?
我說,不敢啊。
雪筠說,失蹤也快七十二小時了吧。爲什麼不報警?
我低聲說,怕對你的公司有影響。
雪筠說,到底是錢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我沒有答話,其實這個錢跟人命都跟我沒有什麼關係,這個問題對於我來說不是這麼問的,應該問我雪筠重要還是韓紅重要。我選擇的肯定是雪筠重要。
雪筠看我沒有答話,然後長出了一口氣,之後說,對不起,我有點着急了。
我點了點頭,雪筠在沙發上坐下,拿起手機按了按,卻又停了下來,把手機放在了一旁。
我坐在她的旁邊,看到她做的這一切,也看到她猶豫的神色,知道雪筠跟我一樣處於兩難的境界。
我說,要不然再去公司看看?萬一回來了呢?
雪筠說,不是電話聯繫不上麼?
我說,萬一要是手機丟了呢?這也不是沒喲可能。
雪筠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我對雪筠說,你剛剛下飛機,休息一下吧,我去公司看看。
雪筠搖了搖頭說,我要是不去,可能馬經理都不會見你。還是我去吧。
畢竟是人命攸關,我倆也沒有時間客套,兩個人說走就走,立刻去了長江實業。可到了公司的頂層,只有一個前臺小妹在哪裡守着,韓紅跟馬經理都不在。雪筠問了一下,韓紅這幾天是請假沒有上班,馬經理則去香港開會了。
雪筠出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她一言不發地又跟我回到了家,在家裡對我說,我父親看來是一定要護着他了。
我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雪筠說,怎麼沒有辦法?這裡面他以權謀私也就算了,畢竟是他自己的公司,想要怎麼套利只要他自己的股東不反對,我們也沒有發言權。可是殺人這種事兒已經觸犯法律了吧,我沒有想到父親還這樣做。
我說,我們也不知道韓紅到底如何了。而且去香港也不一定跟你父親有關吧。
雪筠說,父親叫他肯定是詢問這件事兒去了。他沒有選擇報警而是選擇當面問話,還不是在上海而是在香港,說到底就是爲了保護他。這樣一來……我們還能做什麼?讓他放人基本上已經不可能了。而且已經過了這麼久,如果出事兒的話,早就……死了。
我說,其實我覺得馬經理對韓紅還是有感情的,他未必會如此狠心。
雪筠說,感情?商場如戰場,重感情的人第一時間都給淘汰了,能到現在的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不要說一個外妾,就是自己的女兒,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犧牲。
我一愣,心裡立刻明白雪筠所指,只是雪筠並不知道我知道這件事兒,她心裡話說出來之後啊了一聲,然後立刻住嘴不談了。
我當然知道雪筠不想讓我知道這件事兒,當下裝糊塗地說,不至於吧,女兒不是男人最重要的麼?我還是相信韓紅只是被軟禁了起來,不會死的。只是這件事兒,我們到底該如何解決纔好呢?
雪筠搖了搖頭說,我真的不知道。我總是覺得應該報警,可報警之後我又覺得警察沒有證據未必找得到韓紅。這件事兒要是鬧大了,對公司的影響是不可逆轉的。
雪筠說到這裡突然往我這面靠了靠,我急忙挪了過去,讓她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她輕聲說,我有點不知所措了。
我們兩個之間總是有一種小溫柔,可都是如同蜻蜓點水一般,這與我跟夏瑤天天胡鬧截然不同。
雪筠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的手順着過去摟住了她的肩頭,手心之中是渾圓的玉肩,讓人總是想要輕輕地揉捻一番,可我不敢亂動,因爲我不想失去這片刻的溫柔,我只是把手放在哪裡。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似乎都在享受這一段時光,過了半天雪筠說,你能幫我做個主麼?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敢,因爲這對你的影響太大。
雪筠又嘆了口氣說,我以前覺得我是一個強者,可到了現在我才知道我有多麼的弱。這種事兒明明我應該站在正義的一方立刻蹦出來,報警甚至舉報,可我卻不停地在妥協。心中能做的似乎只有祈禱,祈禱韓紅沒有事兒。
我說,這也不怪你,任何人到了這種地步,都要猶豫的。這個決定並不好做。
雪筠又沉默了,之後突然開口,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我們似乎很久沒有兩個人獨處了。
我跟雪筠真正獨處的日子是在她假扮夏瑤的時候,那個時候夏瑤在國外,雪筠過來跟我同居,打算替自己的妹妹偵察一下我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之後夏瑤在家,三個人一起熱熱鬧鬧,雖然偶爾也有兩個人在家夏瑤不在的時候,但你不知道她何時會回來,所以在心裡也無法像現在這樣安心獨處下去。
我說,是啊。
雪筠說,夏瑤不在家,總是覺得家裡冷冷清清的。
我又嗯了一聲。
雪筠說,如果沒有我呢?家裡會是什麼樣子?
我知道雪筠的所指,卻不能接茬,我希望這件事兒是雪筠親自告訴我的,是在她準備好之後親自告訴我的,而不希望在她沒有準備好的時候被我說出來,然後讓她驚慌失措。
我說,沒有你的話,也就不像個家的樣子了。
我感覺雪筠的頭軟了,脖子似乎失去了支撐,軟塌塌地在我的肩膀上靠着,她本來僅僅是靠着,在我這話說完之後,她的手臂從我的身後伸過去,環住了我的腰。
我們兩個從來都沒有如此親密過,第一次如此親密偏偏如此的自然而然,我們的身體靠得很近,我感覺到了雪筠的心跳,感覺到了她的溫柔,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側過了頭,想要去親吻雪筠的脣。
雪筠本來瞪着眼看着雪白的牆,腦海中想什麼我並不知道,她看到我的臉側了過去,看着我湊了過去,猛然坐直了身體,然後咳嗽了一聲。
這一下我很尷尬,非常的尷尬,我這樣的男人雖然好色,可真的僅僅是在腦海中臆想,實際行動上很少如此鄭重其事地敢去吻一個女孩子。
本來剛剛是感情迸發,說也奇怪,以前老覺得接吻不過是前奏,是那事兒開始的槍聲,僅僅算是一個儀式。但真的到了這一步,我發現這是如此自然地舉動與想法,幾乎沒有任何其他的意識,沒有參雜任何的肉慾。
所有的一切動作好似人的天性一般自然而然,就如同骨子裡流淌出來最純淨的骨髓般,沒有任何的雜質,雪白純潔。
雪筠咳嗽了一聲,我尷尬到要死,連忙咳嗽了幾聲,然後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立刻遠了。
雪筠臉色通紅,她在哪裡低着頭坐了許久,突然擡頭說,你保證永遠都不會告訴夏瑤麼?
我一愣,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兒,然後就看到雪筠閉上了眼,坐在那裡,好似舉行什麼意識一般仰着頭,通紅的臉又好似慷慨赴義一般堅韌不屈。
我再傻也是一個男人,我知道這是雪筠給我的信號,她在等着我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