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暑假，西郊48中學校發生了一件異乎尋常的大事，主管教學的張副校長和初二年級語文白老師被捉姦了。
被捉姦的地址是學校傳達室，時間是凌晨3點，張副校長和語文白老師被堵在了學校傳達室的裡間。當時傳達室沒有開燈，半夜三更黑燈瞎火的，一個50歲男人和一個40歲女人，他們究竟在幹什麼？他們當時穿沒穿衣服？有沒有嚇尿了褲子？箇中細節詳情乾瘦的曹老師撇着嘴就是不說，急得我和李玉差點摳出他的舌頭來。
這場捉姦導致的第一個直接後果是，初二年級語文白老師第二天就從西郊48中學校消失了。後來據說調到市裡中學去了，直到30年後我寫出這些文字時我都沒有見過她。我充滿了好奇，這是個怎樣的女人，居然在40歲的年紀把副校長給麻翻了，我和李玉那時都是沒沾過葷腥的生瓜蛋子，這種想象刺激得我和李玉興奮了好長時間，尤其夜深人靜又睡不着的時候，李玉總會冷不丁的問我一句，你說，白老師40歲了，她下面鬆不鬆呀？
操你孃的李玉，還讓人睡不睡了!我的二和尚一下子冒出頭來，被子被頂起，我立馬翻身捂住，李玉就吃吃笑起來，像個太監。我拿枕頭砸他，他是故意的，操！你個變態，我罵。
那場捉姦導致的第二個直接後果是，開學升初三年級的兩個班沒語文老師了，也就是說，十個月後就要參加中考的初三年級兩個班100多名學生的語文竟然開不了課了!主管教學的張副校長尷尬之極，有苦說不出，急得豬上樹。都是他惹的禍!全校從校長書記到傳達室趙大爺都等着看他的笑話，他每天衣冠楚楚，四個兜的灰色中山裝乾淨挺刮，但總有那天晚上光着身子被捉的感覺。
我就是在那個暑假的8月底被師範學院改派到了西郊48中學校，我想張副校長心底裡一定對我感激涕零，因爲我一來就勇挑重擔，擔任了初三年級白老師扔下的兩個班語文課老師，徹底解決了張副校長的燃眉之急。
他得謝我，我是臨危授命，挽狂瀾於既倒 ，扶大廈之將傾，我說，他得請我吃飯。
請個屁!你就是一溺器便壺，憋急了，拉出來一通亂用，你見過哪個人感激一隻便器，供起來燒香的？
李玉就是一張臭嘴，本來我還自我感覺良好，以爲自己被張副校長感激着，在張副校長心目中佔有一席之地，結果被李玉一通噁心，覺得自己渾身髒臭，齷齪不堪。
那年暑假師範學院分到西郊48中學的除了中文系我和歷史系李玉，還有外語系的江一鴻。我比他倆晚到近兩個月，害得張副校長乾着急上火兩個月。也真是，急得一嘴火燎泡的張副校長不踹我兩腳已是法外開恩，還做夢感激自己，的確是白癡，這一點我得承認。
這種白癡的事，我剛剛乾過一回，被當成了笑柄，和張副校長一樣灰頭土臉。
事情是這樣的，我鍾大富在師範學院中文系年年考試第一名，結果分配時被告知在全班50個學生中排名第18，這樣的名次意味着我分配是沒有資格去和前17名競爭好單位名額的。我頭腦簡單地立刻去找了輔導員，這個輔導員我似乎一個學期見不到三五面。輔導員個頭有1米90，比我還高，就是牙齒不乾淨，灰黃，嘴還大，這導致我和他溝通時無法集中思路，注意力總被他的牙齒牽得跑偏。那場談話的結果就是，學習成績排名第一的我，之所以跑到18的位置上，是因爲有5個班幹部、5個團幹部和15個課代表共17人(其中有人居然身兼數職)，由於忙於班級工作，耽誤了學習，所以應該在畢業成績上酌情給予照顧，每人加分從10分到50分不等，所以我就被擠到了第18名。我盯着班主任的一口爛牙，一臉懵逼，有17個之多的班幹部、團幹部和各科課代表嗎？我怎麼從來沒注意過？班主任乜斜了我一眼，對我一臉的不屑，回去自己掰腳指頭數數!
我灰耷耷地從輔導員辦公室出來，在校門口遇到了一臉壞笑的崔四順崔老四。崔老四的父母在深圳做生意，大概他爹媽希望他一輩子順風順水順心順意吧，所以給他起名四順，其實他在家裡並不是排行老四。但我們不管那個，崔老四已經叫了N年了。
崔老四是我鐵桿的初中高中同學，我們倆狼狽爲奸，沒少幹壞事。最著名的一件壞事，是在學校食堂的一場聚衆鬥毆。學校食堂大師傅盛菜，每個學生一勺。眼看着從菜盆裡舀出的是高高堆起來的滿滿一勺，師傅手一抖，扣到學生飯盒裡就變成了半勺。崔老四和我一樣1米86的個頭，一上午四節課，早餓得腸子狼一樣嗥叫，眼瞅着冒尖的一勺子菜，眨眼間就少了一半。有一天，崔老四這傢伙不知哪根神經一下子搭錯了道，輪圓了胳膊，一盒飯就倒扣在了食堂大師傅的光腦殼上，30歲出頭的大師傅一腦門子熱麪條和大燴菜， “嗷”的一聲慘叫，頂着稀拉在臉上的土豆白菜麪條子，拎了他的大鐵勺子就衝了出來，身後跟了一羣身強力壯的大師傅。崔老四一看大勢不好，擠出人羣撒丫子就跑，哪裡跑得了!呼啦啦就被壯漢師傅們圍追堵截在了食堂大廳門口，拳打腳踢，一頓暴揍。我一聲吶喊，幹啥!這麼多人打一個!操他大爺的，這還了得!我大吼一聲，兄弟挺住，爺爺我來了!手起盆落，我的飯盆一下子扣到了又一個光頭師傅的後腦勺上(鬼知道食堂光頭師傅咋那麼多)，我還沒來得及欣賞我的戰績，就被一拳打歪了鼻子，熱辣辣的血一下子噴了出來。老話兒講十七八九力不全，我倆很快就沒有還手之力了。好在食堂同門兄弟衆多，幾分鐘後食堂就演變成了高三學生與食堂大師傅之間的一場鏖戰，麪條、土豆、白菜、飯盒、粉條子滿天飛。
老話兒說餓虎不敵羣狼，最後五個膀大腰圓的食堂壯漢大師傅被一羣學生娃打得血肉橫飛，兩個斷了肋骨，一個斷了鼻樑，還有兩個胳膊腿各折了一件，那叫一個慘烈!我和崔老四除了皮肉傷，居然沒大礙。學校掏了一大筆醫療費，校長氣歪了鼻子。法不責衆，其他同學統統沒事，只處理我們兩個學校的敗類。看在我平時學習成績尚好，有可能給學校提高高考升學率的份上，記大過處分一次，寫檢查無數，那年高考的後半年我其實什麼都沒幹淨寫檢查了。崔老四更慘，直接開除學籍。
崔老四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崔老四奶奶拐着小腳來到了學校，找到校長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學校最後在開除學籍後面加了六個字：留校察看一年。再備註一條：回家自習，可參加高考。其實那年離高考已經只剩了半年，崔老四奶奶把崔老四領回了家。那年崔老四高考落榜，我也沒好到哪裡去，勉強上了省裡的一所師範學院。崔老四高考補習一年，憑着發達的四肢和並不簡單的頭腦，居然也步我的後塵考到師院體育系和我成了校友。我說，丫的，你我真是冤家路窄呀!崔老四厚顏無恥，說咱倆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呸，你是還沒禍害夠我追着我討債來了! 總之，我倆不得不又常常聚到了一起。
這個叫崔四順的傢伙荷爾蒙爆棚，每天蹲在食堂門口，敲了飯盆盯着女生看，哪個系哪個專業哪個女生漂亮一水兒門清，根據她們的臉蛋和屁股蛋，有事沒事給她們排排座次打打分，有時候也能得手一兩個，但花心太盛，沒個長久的。
崔老四在校門口見我一臉的不起興，就喊：鍾大仙，誰砸了你的卦攤子了？
上中學時，爲了能時不常的摸摸女生的手，我特地貴巴巴從地攤上淘到了一本《麻衣神相》，錯字連篇，不能卒讀，但我還是憑不爛之舌和厚顏無恥摸了不少女生的手，由此爆得大名大仙。據說這名號就是崔老四這傢伙給我起的，完全是出於嫉妒，起小滿腦袋骯髒思想的他居然被我搶了先，和許多女生有了肌膚之親，這傢伙肯定妒火中燒鼻血橫流報復我。其實那年月的女生不比現在，生火、做飯、打煤糕，還得給弟弟妹妹洗衣服洗尿布啥的，經常放在我手裡的是一隻只長着凍瘡裂着血口子髒兮兮的黑手。由於始終等不到一雙纖纖玉手，這看手相的營生我很快就厭倦了，之後再有女生往我手裡塞她們髒兮兮的黑手，我都毫無風度的甩開，所以大仙的名號很快沒人再叫了。只有崔老四這傢伙，這麼多年智障沒完沒了忘不了他是原創，見了我就要喊一嗓子，大仙，咋蔫了巴嘰的，又被甩了？
我說滾蛋，老子是被涮了!
啥事？
分配的事。
見輔導員啦？
是。
空手去的，沒拿兩條紅塔山啥的？
那時不興軟中華，送禮有紅塔山就夠了。
我說，沒。
是沒錢還是沒想到？
都沒。
活該!孫子 !崔老四大俠似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我請你搓一頓吧，也算是同學情深安慰你一下吧。
我們找了家只有三張桌子的小飯館 ，燒菜的油煙從廚房裡冒出來，嗆得鼻毛歪咧。我惡狠狠的點了一盤過油肉，好歹下一回館子，總不能寒磣。結賬的時候，崔老四心疼肉疼，好你個灰笸籮，等老子哪天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