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池跪在地上,一股劇烈的疼痛油然而升,刺激着她的神經,她全身上下像是被萬根灼熱的利刀刺着,一股絞心的疼痛遍佈她的全身,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滴落到地上,和手指流出的鮮血攪和在一起。
撐在地上的袖口處被染得通紅,一身下人的粗布短衣上,原本的污痕都被鮮血覆蓋。
“砰!”
一道茶杯碰擊桌面的聲音傳來,緊接着是一聲厲聲質問。
“看來還是用刑太輕了。”坐在高堂上的人啐了一口:“我倒不信這三十六種家法還撬不開你的嘴。”
周池疼的整個人都在顫抖,疼痛感瀰漫了全身,一言不發的跪在原地。
“玉佩被偷的時候你剛好在老爺房間,如果不是你,難不成是玉佩自己長腳飛了不成?”一道老女人的聲音喝呵斥:“再者你身爲是少爺的童養媳,是貼身伺候少爺的,怎麼跑去了老爺房間?莫不是你還想……”
老女人似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指着周池:“哦呦呦……可了不得了……”
周圍的質問聲和身體的疼痛感卻實實地告訴她,她真的穿越了。
同樣是穿越,別人穿越都是天之驕子,人中龍鳳,而她只是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農家女;同樣是嫁人,別人是嫁王爺,太子,皇帝,再不濟也是個有身份的人,她倒好,穿成了地主家傻兒子的童養媳,這都叫什麼命啊!
現在這種情形,已經來不及感嘆命運不公了,仔細回憶起原主昨天遇到的事情經過。
就在昨天中午,原主把林員外的傻兒子林淵哄着睡下,就準備去廚房看看下午給林淵準備的點心,沒想到遇到了白嬤嬤,說是老爺有請,原主趕去卻被白嬤嬤鎖在了林員外房中,一籌莫展之際,被趕來的林小姐撞見,接着就有了開頭審訊的一幕。
大概捋清思路,周池咬了咬嘴脣,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直起身,直直地看着林員外。
“不是我偷的。”她眼神堅定,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塵,字正腔圓道:“這件事和我無關。”
一旁的白嬤嬤竟有點錯愕,顯然沒有料到一向膿包的周池,今兒個膽敢反抗了。
“我且問你,那日你爲何出現在老夫的房間,你只需負責淵兒的生活起居。”林員外倒是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
“是白嬤嬤讓我去的。”周池言語字字堅定。
哪知白嬤嬤旋即痛心疾首般撒潑:“老奴自知在府中對姑娘一直不錯,不知哪裡得罪了姑娘,姑娘要如此害我,既然今日老爺小姐都在,老奴也只好斗膽與姑娘辯上一辯了。”
只見她撲通一聲跪下,早有準備一般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雙手舉過頭頂:“老爺,這是周池姑娘前兩天託我買的藥,此藥只要混入燭臺中,待晚上燭火被點燃,便能讓男女之間……”
“夠了!”林員外拍案而起,強壓着怒氣,指着周池問話:“你說說,你買這個藥是幹什麼的?”
白嬤嬤自知計劃得逞,立馬趁熱打鐵:“老爺,曾有丫鬟聽見過周池姑娘不想嫁給少爺,還咒罵少爺,還說什麼她遲早有一天要當這座宅子的女主人。”
“放肆!”林煙過去就是一巴掌,把周池扇倒在地:“你算個什麼東西?來人,給我把她拖下去杖斃。”
可憐周池從開始到現在連句話都沒有說過,人命在這還真是輕賤呢。
周池雙手撐地,用力的讓自己直起身子,嘴角勾了勾,看着一廳的人,冷哼一聲,看向白嬤嬤:“白嬤嬤,昨天和今天爲了審我,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吧?”
“當然是老爺吩咐的差事比較重要,衣服來不及換也不耽誤我來拆穿你的真面目。”
周池笑了兩聲:“好一個拆穿我的真面目,那我且問你,你昨天真的沒有去老爺的房間嗎?”
“還容她狡辯什麼?來人,給我拖下去。”林煙向來脾氣火爆,眼裡更是容不得一粒沙子。
“老爺,容我把話說完,如果證明不了自己的清白,我甘願受罰。”周池鎮定的說着,眼神篤定。
林員外擺了擺手,輕抿一口茶,沉思片刻:“行,我就給你這次機會,你說便是。”
“白嬤嬤一直說她沒有去過您的房間,可我瞧着,她鞋底的土怎地這麼眼熟?”
林員外房中所種植物是一種名爲萬日紅的西域奇花,此花極難養殖,要想讓此花存活,必須要西域紅土原上的紅土栽種,還要不定時進行換土方可讓其萬日花開不敗,而此土價值千金,城中更是無人售賣。
白嬤嬤大驚失色,撲通一聲跪下:“老爺,這紅土肯定是奴婢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沾上的,或者……對,肯定是周池這個賤婢陷害我,提前在我的鞋子上做了手腳。”
周池勾了勾脣,身上的疼痛讓她開口說話都有些力不從心:“老爺,您也知道,我是被大小姐當場拿下的,根本不可能去陷害白嬤嬤。”
她說話的時候扯動了胸口的傷口,疼的吸了口氣:“再者,我也沒有能尋到紅土,難不成白嬤嬤有能力尋到紅土?或者趁審我時悄悄又去了趟老爺房間?”
“你……你血口噴人!!”白嬤嬤滿臉通紅,指着周池的手指因爲強烈的情緒起伏而輕微的抖動,說話的聲音帶着顫音。
周池勾了勾脣,繼續說道:“老爺,我請求搜白嬤嬤的身,還有她的房間,既然她沒有時間出去,那麼玉佩肯定還在她手上。”
周池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邏輯清晰,林員外都懷疑,這還是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周池。
白嬤嬤則愣在原地,周池向來唯唯諾諾慣了,就算被冤枉也絕不敢多說一個字,怎麼今天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來人,給我搜!”
巧的是東西還真是在白嬤嬤房裡的牆洞裡找到了。
白嬤嬤一個勁的求饒,在地上磕着頭,頭髮凌亂的散了幾撮下來,額頭上磕出了紅印,慌忙抓住周池的裙角,一邊磕頭一邊求饒:“姑娘,都是老奴被豬油蒙了心,求姑娘放老奴一條生路,老奴下半輩子必當做牛做馬來報答姑娘。”
見周池沒有反應,立馬爬過去抓林員外的小腿,全然沒有了當初的趾高氣昂。
林員外甩開白嬤嬤,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來人,給我拖下去,狠狠地打。”
兩個侍衛上前,拖着白嬤嬤下去,白嬤嬤也是一個勁的哭喊,直到聲音消失。
林員外起身:“都下去吧,我也乏了,都散了吧。”轉而看了眼身上血肉嶙峋的周池:“你這幾天不用伺候了,好好養傷吧。”
林員外一走,旁邊的人都跟着走了,她趴在地上,扶着旁邊的柱子艱難的爬起來,剛走了一步,就沉沉倒地。
周池的牀邊,一個五官俊朗,身穿紫衣的男人端坐在一側,頭髮高高的紮起,用一支白玉的簪子固定,看上去頗有一種世家公子的感覺。
他把手搭在周池的手腕上,好似在把脈,但是下一秒,男人突然笑起來:“池池,快起來陪我玩啊。”
好嘛!就是一傻子!
周池這幾日實在是被折磨慘了,如今好不容易能休息下來,自然是悶頭睡大覺了。
周池睡着了的時候,外面丫鬟們的竊竊私語聲傳了進來。
“你們說要是少爺不是個傻的,那周池那丫頭會不會好過一點,這三天給人背一次鍋,兩天替人挨頓罵,也真是怪可憐的。”
“要是少爺不是個傻的,童養媳還輪得着她嗎?”
“她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聽說以前她家連飯都吃不飽,在這雖然處處看人眼色,三天兩頭受訓,好在能吃個飽飯了。”
“可不是嘛,什麼樣的出身自己就應該掂量掂量,讓她待在這就不錯了。”
閒言碎語從外面傳進屋子裡,傻子少年聽到後在房裡到處翻找,在牆角終於找到了一個石頭塊,他打開門,使勁一扔,剛纔還“歡聲笑語”的屋外傳來尖叫聲。
“啊!”
“怎麼了?”
“有什麼東西從天上掉下來,砸了我一下。”
“少……少爺…”
有人看見林淵,立馬跪了下來,說話都變得吞吐起來,剛纔說閒話的一衆人紛紛跪下。
林淵沒有說話,在牆角邊撿了一堆石子,然後一個一個地扔出去,頓時院外鬼哭狼嚎聲一片。
周池被這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給吵醒了,她皺了皺眉,剛動一下,疼痛感貫穿了她的五臟六腑,她的身體像是被碾碎了一樣的疼,剛想說話,喉嚨裡的血沫嗆的她劇烈咳嗽起來,她趴在牀沿,好一會才緩過神來。
林淵聽見裡面有動靜,立馬丟掉手中的石子,小跑着進了周池的房間。
周池擡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看見一旁站着的林淵問道:“是你把我送回來的?”
林淵摸了摸頭,小嘴微嘟,模樣清秀的站在原地,似乎在想什麼東西:“爹說,你是我……是我媳婦,我要照顧你,我……我看見你躺在地上,爹以前說過,躺在地上會着涼的,我叫你,你……你不動,我就想拖你,爹看見了,讓人送。”
周池笑了笑:“謝謝你。”
林淵笑着擺了擺手:“爹說了,你是我媳婦,我要照顧你,我……看見……”
周池看他這是要再說一遍的感覺,立馬打斷:“我知道了。”
林淵偷偷看了看周圍,見沒有人,急忙從胸口處拿出兩個包子,遞給周池:“我的,我沒吃,給你吃,爹說不能吃涼的,我捂着,你吃。”
相比於那些正常人的冰冷,一個傻子的真情更能讓人動容,周池摸了摸他的頭說道:“那我們一人一個好不好?”
“爹說,你是我媳婦,我要照顧你……”
得,這是又要來一遍。
周池把包子放在他手裡:“你爹有沒有跟你說過,夫妻就是要相互扶持的?”
林淵摸了摸頭,顯然是對“相互扶持”這四個字不太理解。
周池解釋道:“相互扶持就是要相互幫助,然後有飯一起吃,有苦一起受。”
林淵這次聽懂了,用力的點了點頭:“嗯。”
周池摸了摸他的頭:“所以我們要一起吃,你要是不吃的話呢,我也不能吃了。”
林淵恍然大悟,拿着包子咬了一口:“我吃了,你也吃。”
周池笑着咬了一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