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一片黑暗,唯有這顆心“撲通、撲通”有力的繼續跳着。
這都是拜顧笙瀾所賜。
如果沒有他,我想,我應該轉世投胎去了。
或許,會有更好的生活,跳出這場千年前的鬥爭,但轉世後,絕不比現在好哪裡去,顧清晨天魂歸來,讓我覺得,那盞滅了的燈,又重新點燃,且比之前更亮,更美,更暖。
可唯有顧笙瀾,他這明顯敷衍的辯解,卻又隱約讓人覺得,他說的好像是那麼理所當然。
他那麼變態,也許真的有受虐傾向。
敢問這世上,有什麼能讓他顧二公子不情不願的去做呢……即便是進了龍腹,也似心甘情願,樂得自在,刀山火海,悠閒無比。
“騙你你也信。”
我許久沒吭聲,只是自顧自的想着,他卻忽然這麼說來。
“真是便宜你了,我本想復活靈女,誰知道靈女剛復活,又被抓了!還好,你個蠢貨還活着。”剎那間,我心裡那點愧疚忽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當時,靈女的天魂是壓制了我,可惜被鍾逸夫扯走了。
他這混蛋——咦,啊!他,他果然愛着靈女!
那邊他許久沒說話,我才反應過來一件事,他好像不能聽到我的心聲了。
是因爲靈力低微嗎,我皺眉道:“你是不是感受不到我內心所想了?”
心中傳來他的哀嘆:“是的,我現在不能感受到你的想法……”下一秒他語氣一轉,“不過這痛,還是能分給你的!你要是敢逃,我就……”
果然,還是不改本性。可是,我打斷他——
“你現在有多痛?”
“比你想象中的痛再放大一萬倍吧。”
他淡淡說着,又補充一句:“但我已爲靈女痛了千年,這點痛,對我來說,也不算什麼。”
這雲淡風輕的口氣,我聽着,不知怎麼,心口什麼東西放下了卻又狠狠揪起來,是啊,爲了靈女。他們,都爲了靈女……
好羨慕靈女,得到了這麼多的愛。
繼而顧笙瀾語氣一轉,有些懊惱的冷聲道:“其實我算出那惡龍的如意算盤後,想來他腹中折騰,可現在,我發現自己想多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現在,在一個鼎中,被懸吊起來。蠢貨,你再敢說我龍糞,小心我讓你痛不欲生!”
“咦。”我一怔,這纔像是他,可是——“爲什麼你之前沒有算出來?”
“要是什麼都能算出來,也就不叫天命了!”
他不放過任何可以貶我的機會:“你這蠢貨,知不知道什麼叫天機不可泄漏,很多時候,要是你想算就能算出,你以爲大羅神仙都幹什麼用!”
“有很多事,要事到臨頭才能測出。”
“真是蠢到家了!”
……
我已經懶得再去反駁了,免得惹怒了他,“原來是這樣。”
我一直覺得有些地方遺漏了,便是這裡了。
“這便是傳聞中的天機難測?”
我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忽然,有些心疼他。
顧笙瀾慵懶至極的啐道:“是啊,蠢貨,你總算明白了,不容易。”
下一秒,他微微一怔,道:“我虐待你那麼久,現在遭報應,你該開心纔是,你心痛什麼!”
是啊,我是該開心。
聽他那麼淡定還笑着的語氣,就是突然間覺得他很可憐——
顧笙瀾所爲的虐待,不過是算盡命數,在提前知曉一切後,時機一到,就來看我痛哭流涕。
可那些,明明都是必然會發生的。
就算沒有顧笙瀾,我也會一樣痛。
不過是多了他旁冷嘲熱諷而已。
他並沒有真正做什麼欺負我的事情。
反倒是……
反倒是,他下了兩次地府,白了頭……
我在夢中都感覺得到,我哭了。
他可真是悲慘,算盡天命,到頭來,靈女被抓,自己也這麼悽慘。卻還敢這麼逍遙自在!心口傳來他戲虐一笑:“蠢貨,你千萬別心疼我這種人,不值得。”他說完又笑了一聲,極爲動聽:“呵,不過,你要是真心疼我,我也不介意,你就快想辦法,聚齊我哥的魂魄,打破契約,快刀斬亂麻!解決這一切!”
他說的輕巧!聚齊魂魄也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
我有些哽咽道:“顧笙瀾,不然我們和解吧。”
“嗯?”他似乎沒想到我這麼說,很是詫異。
我又道:“我是說——以往的種種恩怨,一筆勾銷。”
經歷過生死之劫,我已不想再視他若仇人了,何況,他沒有錯!如果有錯,也只是……愛靈女太深。那邊……許久許久,傳來他淡淡的一聲“好”。
突然間,又難過又開心的感覺浮上心頭。
我淡笑道:“那顧笙瀾,這世上,到底有沒有你算不到的卦?”
“嗯……”他稍稍猶豫了下,道:“應是有的。”
“那應是什麼卦?”他戲謔的聲音再度傳來,“蠢貨,不是說了,謎底要自己揭開纔有趣!”
我一怔,他又道:“不說了,他好像過來了,不許把我和你聊天的內容告訴哥,否則,你知道我會怎麼做吧。”
“我知道。”
不就是要痛死我。
唉……
心口,顧笙瀾的聲音沒了,耳邊卻清晰的傳來顧清晨焦急的呼聲,睜開眼,發現他正把我摟在懷裡,用溫熱的指腹給我揩去淚水,“鍾離!你醒了……”我睜開眼,看着顧清晨眉頭緊皺的眉頭,還有那滿目憂色,忽然間覺得這一切是那麼不真實。
我伸出手抱緊他——
“顧清晨,你抱緊我。”
“怎麼了。”
他難得溫柔的語氣,我道:“我就是覺得好怕,這一切好不真實,我好怕我這夢一醒了,你們都不在了……我想多夢一會兒,多感受一會兒。” 他一怔,繼而無限溫柔的把我摟在懷中,“傻女人,你哭了很久,怎麼喊你都不醒,夢見什麼了。”
“夢?”
若真是夢就好了,我不知道顧笙瀾對靈女有多大的感情,但是——
“夢見你們都不要我了,你不要再離開我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再信誰。”
我用力抱緊顧清晨。他低頭難得溫柔的給我理着頭髮,“趕走趕不走,你看行嗎,小怪物。”
我破涕爲笑,重重點頭:“嗯!”
他卻忽然又道:“你……真的放下他了嗎?”
“誰?”我擡眸,見他眸子裡閃着不確定的寒光。
“你說呢。”
他指的是命魂吧,我笑倚在他懷中,對顧笙瀾那混蛋我都能放下,別說是命魂了,我淡淡笑着道:“其實,從一開始,他對我那麼好,那麼癡情,我就覺得很不真實,他走了也好,不然,我總擔心他什麼時候會棄我而去,這種不真實的夢,早該放下,早了。”
“傻,蠢。”
他別開臉,似乎很不高興我這麼說。
我糾正他道:“不是傻也不是蠢,而是爲了保持最初的自己,我這麼努力這麼拼搏,不是爲了他,而是爲了我自己。”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他微微一怔,繼而皺了皺眉,瞅着我眼底滿是不確定——
“你這意思,是死心了?”
我望着他深邃幽暗的眼睛,淺笑道:“我來跟你說個事吧!說完你就知道了!”
“說。”他似乎不確定我會那麼快忘記,唉,不知道怎麼了,明明從前的事兒,距離現在發生不到一年的時間,怎麼現在說起來,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以前有段日子,我每天固定去書店看一本我很喜歡,很貴,而且很厚、很厚的一本書。”
“可突然有一天,我發現那裡空了,我的書還沒看完,就被別人買走了。”
他身子一僵,嘶啞着沉聲問道:“然後?”
“然後?呵,然後我就放棄了啊。”
“在那之前,我每天爲了那本書,而趕三趟公交車,走很遠的路,就是爲了它。可到最後,它被人買走了。這隻能說明,有些東西不屬於我,我呢,也樂得自在,不用繼續折磨自己。”我說的雲淡風輕,但不知道怎麼了,鼻子就又酸了,他狠狠地把我抱在懷裡,道:“太傻,太蠢。以後……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我含淚笑倚在他懷中。
他卻忽然俯身循着我的脣,小小的咬了一口,有些彆扭的不肯多說一個字——
“蠢笨的懲罰。”
“那我這麼蠢,你得多懲罰我一會兒。”我不想再難過,猛然坐起來,把他壓在身底。
下一秒,卻穿透他的身體,落在牀上。
擡頭,見他很是無奈的看着我,眼底滿是遺憾和戲謔——
“一個半小時……全用完了。不過,你這小怪物,倒是很色。”
我從他身體裡狼狽爬出來,坐在一旁,“嫌棄”的別開臉,“冷死了,你離我遠點!”
“這就嫌棄我了?”
他有些詫異萬分的看着我,我掃了眼時間,故意道:“哎喲,哪敢啊。我餓了,我去吃飯!吃完,咱們就去冥界!”
他猛然一股冷風又把我掠回來,冰冷的氣息掃過我的脣瓣,“其實,這樣也可以。”
我看着他那張如玉潔白通透的面,心跳開始加速,好在門外傳來龍白的聲音——
“我們要出去玩!你們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