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沒見過血,但地上的血實在太多,轉眼間已經快漫到我的腳下,這是新鮮血液!幾天來我和王坤都沒少受傷,早就對這玩意兒的氣味無比熟悉。
不管是有人來大姨媽,還是得了痔瘡啥的,都不可能流這麼多血。我懷疑是有病人的傷口崩裂了,情況危急,我顧不上避嫌,只想進去救人。
“有鬼,廁所裡有鬼!”那些從廁所裡出來的女人驚魂未定,都嚷着有鬼。
女人的話最多能信一半,甚至一半都不能信。以訛傳訛,整出點驚人的八卦,是女人的特長。
我闖進女廁所,連鬼毛都沒見到。那些鮮血都是從其中一個隔間裡淌出來的,隔間的門虛掩着,跟喧鬧的外邊相比,整個廁所都顯得很安靜。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對隔間內的情況充滿好奇。我並沒有什麼歪心思,只是嗅到鮮血的味道,總能讓我想起那些恐怖的經歷。
打開隔間的門,眼前的一幕讓我渾身汗毛豎起,猛然往後倒退了幾步,抑制不住的狂吐不止。一具穿着病服的女屍瞪大眼睛躺在馬桶上,肚子被剖開,內臟淌了一地。
她的面孔都變了形,像是驚嚇過度,眼球幾乎要凸出來,身上的白色病服早就被鮮血浸透。那些內臟,似乎也已經成了碎末,看不出本來的形狀。
這個女人已經死透了,醫生和護士衝進來之後,也沒有上去搶救的意思,先蹲在一旁嘔吐了一陣。見多識廣的醫生,在看到死者的慘狀之後,也完全被震驚了。
我本來就覺得腦袋昏昏沉沉,這麼一折騰,萎靡的不像話,被兩個小護士扶着離開了女廁所。
“你見到女鬼了麼?女鬼穿着一身紅色連衣裙,害死了裡邊那個人!”一個大嗓門的大媽,衝着我嚷。
我看了她一眼,她穿着清潔工的衣服,應該是打掃廁所的清潔工。女廁所的格局跟男廁所不一樣,裡面都是隔間,剛纔別人都在隔間裡上廁所,只有清潔工大媽看到了女鬼。
但是女人的八卦能力讓人歎服,經過清潔工那大嗓門以吆喝,每個人都信誓旦旦的說見到鬼了,卻又沒人能說出來“鬼”的樣子。
我沒心思也沒精力去理會清潔工大媽,腦子裡一直想着任冰華之前的話,我漸漸開始懷疑自己,難道這一切又是因我而起?
醫生判斷,死者是被人謀殺,發生如此惡性的兇殺案,肯定是要報警的。幾分鐘之後,民警就趕了過來。
這次帶隊來的不是馬志國,而是一個叫陳建飛的年輕人,他纔是派出所的所長,馬志國只是副職而已。
陳建飛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很乾練的樣子,帶着手下勘察了現場,又跟驗屍的醫生交流了一番,說的都是我不太懂的專業術語。
我聽馬志國提過他,他雖然很年輕,但是相當有能力。兩年前馬志國眼看着就要提正,當上正所長,陳建飛突然空降而來。
當時的馬志國當然不服氣,論資歷論能力,他都完全可以勝任正所長的職位。但一個月後,馬志國卻不得不在大家面前承認,自己不如陳建飛,而後他值班都儘量避開陳建飛,不想被他搶了風頭。
據說陳建飛跟蕭昊兩人關係不錯,之前也是他出面,請動了蕭昊出馬,解決怨靈的問題。一天一萬塊的勞務費,也是蕭昊看在陳建飛的面子上纔給的友情價。
勘察完現場之後,我又見到了派出所停屍房的那個瘸腿老頭。他的精神狀態跟夜裡見到時截然不同,盯着死者的屍體,雙眼放光。
“把死者的屍體運回去,仔細檢查。”陳建飛叮囑了一句。
瘸腿老頭看都不看陳建飛一眼,興奮的點點頭,根本不用別人幫忙,小心翼翼的把屍體搬上了擔架,遮掩好之後,讓民警擡着運回警局。
做完這一切之後,陳建飛才注意到我的存在,走到我面前,皺眉道:“怎麼又是你?”
這句話讓我很不爽,他什麼意思?難道也覺得我是掃把星,一遇到我就不會有好事?
“我只是路過而已,聽到裡面的慘叫聲,才衝過去看了一眼。這件事跟我沒關係,警察也不能隨便冤枉好人吧?”我不客氣的回了一句。
陳建飛深吸了口氣,搖搖頭:“只要跟你扯上關係,事情就不會那麼簡單。看來這次,我又要花大價錢請蕭昊那混蛋過來了。”
我撇了撇嘴:“你可是人民警察,難道你也相信死者是被女鬼害死的?就算這世界上真的有鬼,也不會在大白天出來害人吧?陳所長,我覺得你好像對我有偏見。”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話一點都沒錯。陳建飛跟蕭昊關係不錯,肯定會受到他的影響,說不定也信了蕭昊的話,覺得我註定百鬼纏身,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陳建飛皺了皺眉,沒繼續這個話題往下說,隨口問了我幾個問題之後,讓我老老實實在醫院待着,他隨時會叫我回所裡詢問案情。
我已經有點後悔了,早知道我就不去女廁所湊熱鬧了。結果沒救到人,又給自己招惹了大麻煩。
謠言的傳播速度,總是很驚人,等我回到了胖子的病房之後,病房內別的病人,已經在精神抖擻的八卦剛纔發生的血案。
他們每個人都信誓旦旦的表示,有人看到了穿着紅色連衣裙的女鬼,還說什麼穿着紅色衣服被害死的人,怨氣很重,會變成厲鬼,四處害人。
作爲血案的見證者之一,我覺得這些都是無稽之談,除了清潔工大媽之外,沒一個人真的見過什麼穿着紅色連衣裙的女鬼。
就算是清潔工大媽,也說不定只是眼花了而已,這大白天的,怎麼可能有女鬼出現?
王坤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臉色看起來很古怪,小聲的說道:“吳天,昨晚小蘭也是穿着紅色連衣裙!”
我愣了愣,看來他已經聽到了大家的八卦。聽王坤這麼一說,我更確信早上見到的是小蘭,但這也太巧了吧?
“胖子,你是不是覺得害人的女鬼就是小蘭?你也相信任冰華的話?”我眉頭緊皺的問道。
王坤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這件事太蹊蹺了。”
從他的態度中,我能看出來,其實他已經信了任冰華的話。我突然覺得很無助,王坤可是我的好基友,現在卻已經完全被任冰華蠱惑,我還能跟誰站在同一戰線?
但這也是人之常情,我沒法怪王坤。如果是外人聽到任冰華那番話,說不定早就傳的沸沸揚揚,開始提防我了。
“吳天,你別誤會,我是相信你的。但是鬼神這回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咱們還是小心點好,要不然我現在給任冰華打電話,讓她來幫咱們吧?”胖子勸道。
我笑着搖了搖頭:“行了胖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管怎麼樣,咱們兩個都是兄弟,我不會害你的,你還是給家人打電話,讓他們來把你接回老家吧。”
事到如今我算是想明白了,攤上這種事王坤還沒跟我保持距離,已經很夠義氣了。我不能害他,離開我,就等於離開危險和麻煩。
怨靈的事情剛要告一段落,現在又出現一個穿着紅色連衣裙的女鬼,恐怕這個案子不解決,我就沒法脫身。
但我還是不服氣,百鬼纏身?等這個案子解決,我也會離開這個城市,我看不跟任冰華她們車上關係,還會不會有牛鬼蛇神纏上我。
王坤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大口的喘着粗氣:“你……吳天,你什麼意思?咱們兩個是兄弟,我是那種遇到危險就扔下自己兄弟的人?”
我苦笑了一聲:“胖子,就是因爲咱們是兄弟,我纔不能連累你。任冰華和蕭昊說的那些狗屁話,我不相信,但實際上,跟着我,確實有很多麻煩和危險。你還是先回老家吧,以後有機會再聚。”
要是因爲我,王坤出了點啥事,我會內疚一輩子。或許任冰華說的沒錯,我就是個不祥之人,哪怕是沒有牛鬼蛇神,跟我親近的人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其實我的心,已經不是那麼堅定,不斷懷疑自己。我爺爺腦子不正常,從不正眼看我,我爸爸消失的也很詭異,他是個孝子,卻在我奶奶死的時候都沒回來奔喪。
如果一切都像任冰華說的那樣,是我導致了身邊所有人的悲劇,那是不是我消失了,大家都能過上好日子?
王坤想辯解,被我攔了下來,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必須讓他離開。如今我只是嘴硬,才說不相信任冰華的話,我很害怕,害怕自己會連累的王坤丟了命。
“唉,吳天,我沒精神跟你吵。反正我現在傷沒好透,你要真想讓我走,那也等我出院吧?”王坤嘆息了一聲,有點慚愧,又有點懊惱。
我猶豫片刻,點了點頭,剛想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好好休息,卻發現他的臉色很不正常,嘴歪眼斜,嘴角流出腥臭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