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安搖了搖頭,在心裡腹誹了一句老官僚,繼續說了沒有說完的話:“這件事不是順天府衙門和五城兵馬司的官員辦事不力,全是因爲駙馬李冕,也不知道抽了哪門子風,突然派人搶走了草場院所有的娼妓和賭坊。”
馬雲聽了這話愣住了,怎麼會是所有的娼妓和賭坊,分別只是搶走了四成的娼妓賭坊。
數目明顯對不上,難不成是爲了加重李冕的罪責,故意把四成說成了全部。
馬雲略微一想,便覺得不對勁了。
想要加重駙馬李冕的罪責,直接說出五十萬兩銀子的市稅便可以了。
偏偏在說出二十萬兩銀子的市稅以後,說出了一句全部的娼妓賭坊。
就在馬雲思索這其中的貓膩,隔着一層輕紗的嘉禎皇帝,又開始故弄玄虛了。
嘉禎皇帝伸出了手指,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下,收回了常服的大袖,重新在蒲團上了擺出了打坐的姿態。
一般的官員看到嘉禎皇帝的這個動作,只會是一頭霧水,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馮寶可就不同了,作爲東廠督公,可謂是權勢滔天的大太監,心裡也是一驚。
他趕緊走了過去,走到了羅幔旁邊,低眉順眼的說道:“奴婢這就去把李冕抓到詔獄裡,用心審問,到底有沒有這件事。”
馬雲聽到一句抓到詔獄,腦門子再次沁出了冷汗,臉色慘白了起來。
任何人進了詔獄,不死也得脫層皮,何況是觸怒了嘉禎皇帝的人。
馮寶的乾兒子爲了表功,肯定是一個比一個兇狠的招待李冕,在他身上使出各種酷刑。
至於李冕的身份是駙馬,太監們可不會在乎,就算是藩王進了詔獄也得脫一層皮,何況是區區一個寒門駙馬。
馬雲已經看到了李冕進了詔獄以後,遭受到酷刑的場景,一時間脊背發寒,手腳冰涼的站在原地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心裡暗暗後悔,剛纔就應該直接打斷萬安的話,不讓他說出來,先一步把手裡的奏章送過去。
馬雲剛剛走進三座門,還沒搞清楚局勢,不知道萬安會說出不利於李冕的話來。
更沒想到,在面聖的時候,會把草場院拿出來。
馬雲如果是知道草場院涉及二十萬的銀子,冒着大不敬,也要趕緊攔下萬安所要說的話。
只要超過了一萬兩銀子,任何事在嘉禎皇帝心裡都會變成大事了。
以當前的形勢來看,都不是山雨欲來了,一場狂風暴雨即將落在李冕的頭上。
他在這場狂風暴雨面前,還不如一盆梅瓣春蘭,只有一個被摧殘的下場。
嘉禎皇帝聽到了馮寶的詢問,依舊是一言不發,卻把手裡的道經換成了楠木玉首塵尾,拿在手裡輕輕甩了一下。
馮寶明白了皇爺的意思,立即挺直了腰桿,準備親自帶人捉拿了李冕。
萬安露出了笑容,看來李冕這一回在劫難逃了,還真的印證了鄢懋卿所說的那句話。
不用他們動手,自然就會有人收拾李冕。
但是讓萬安怎麼也沒想到的是,收拾李冕的那人居然是東廠,還是由東廠督公馮寶親自動手。
沒有了任何緩和的餘地,只會落到一個不人不鬼的下場。
馬雲眼看着東廠督公馮寶從身邊路過,準備離開三座門抓走李冕,帶到詔獄裡審問。
他的後背當時就被冷汗溼透了,不顧安危的上前了幾啊,做出了冒犯的行爲:“陛下且慢,奴婢這裡有一封奏章交上來,駙馬再三囑咐一定要親手交給陛下的奏章,說是可以解決草場院的事情。”
馬雲說這句話的時候,同樣是低眉順眼,不敢正眼看嘉禎皇帝一眼。
不過,馬雲的眼神卻在緊緊的盯着馮寶,希望他能夠緩一緩,不要現在就去抓走了駙馬李冕。
留給李冕一個辯解的機會,看過了奏章以後再做決定。
鄢懋卿看了一眼兩腿已經開始發抖的馬雲,搖了搖頭,不認爲他的這番話可以起到作用。
想要憑藉一封奏章,就解決了草場院的事情?
癡人說夢。
別說是一份奏章了,就算是長平公主親自過來,身份依舊是嫡長公主,不會有任何的作用。
這一次涉及到了嘉禎皇帝的銀子,還是二十萬兩銀子,任何人來都沒有用處。
萬安不明白嘉禎皇帝的心思,卻知道這件事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了,出口譏諷了一句:“你就別想着給李冕求情了,德不配位必有殃災,他沒了駙馬的身份,對於一個泥腿子來說不失爲一件好事。這一次只是讓朝廷損失了二十萬兩銀子的市稅,抓走了李冕還有補救的餘地,下一次又不知道要鬧出多少事端來,他貧賤的出身壓不住駙馬的尊貴。”
萬安的這句話,獲得了緋服官員的一致點頭,認爲李冕有今天的下場,全都是他德不配位。
長平公主不安分也就罷了,宦官、嚴黨、東林黨先後派人告誡了她一句,結果沒有換來任何的息事寧人。
反而是駙馬李冕不安分了,居然是做出了搶奪草場院娼妓賭坊的惡行來,最終惹惱了嘉禎皇帝。
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只能自食其果了。
馬雲捧在頭頂的奏章,始終沒人接過去,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腦門。
他驚慌失措的跪在地上,‘砰砰’的用力磕頭,還沒磕幾下,就在臨清貢磚上見了紅。
馬雲的腦門開始磕破出血了,還是不管不顧,用力的磕在臨清貢磚上。
馮寶到底不是劉瑾那般的狼心狗肺,過去沒少受到皇后娘娘的照顧,雖說已經樹倒猢猻散了,但沒有屈服鄭貴妃的淫威,作出刁難長平公主的行爲。
他看着馬雲衷心耿耿的樣子,於心不忍,只能停下了腳步,轉身走過去接過來了奏章。
馮寶到底是東廠督公,接過來奏章遞了進去。
嘉禎皇帝在官員的面前沒有駁了馮寶的面子,接過來奏章,翻開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