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冕沒有隱瞞自己擔任錢糧師爺,準備跟着孫傳庭一起前往大興縣的消息,很快就流傳了出去。
田維嘉坐在酒樓裡喝着悶酒,聽說了李冕擔任錢糧師爺的消息,立即放下了手裡的青白釉酒杯,扔了散碎銀子放在八仙桌上,急匆匆離開了酒樓。
田維嘉走向了金水河畔的一座園子,這座園子看着普通,只是金水河畔衆多園子裡的一處。
園子裡的人可不簡單,錢東澗聚集了一幫東林黨高官子弟,在這裡成立了名爲復社的學社。
對外宣稱是普通的學社,其實是爲了讓東林黨高官子弟結成朋黨,更好的利用各自長輩手裡的權力。
錢東澗坐在復社的正堂裡,正在與復社的讀書人一起品評大才子楊慎的著作,恨不得說出花來。
楊慎可以說是大朱王朝最有才華的才子,卻是帶罪之身,圈禁在四川布政司。
錢東澗等東林黨高官子弟可不是隻會吟誦兩句酸詩的腐儒,精通官場上做官的規矩,卻在這裡鼓吹嘉禎皇帝厭煩的楊慎。
目的只有一個,看中了楊慎父親楊延和留下的關係。
當初大禮儀事件過後,楊延和作爲內閣宰輔卻被迫辭官,後來也病死了。
楊慎被圈禁在四川布政司,也與大禮儀有着很大的關係。
錢東澗等人不會故意惹得嘉禎皇帝的不高興,只是因爲楊延和留下的門生故吏關係過於誘人,便在在復社裡鼓吹楊慎的著作。
田維嘉走進了復社,說起來一件事:“諸位可曾聽說了,李冕準備擔任孫傳庭的錢糧師爺,一起前往大興縣推行新政。”
復社裡的聲音戛然而止。
錢東澗等人放下了楊慎的詩詞,轉過頭來,看向了匆匆忙忙走進復社的田維嘉。
錢東澗不免有些驚喜:“當真?”
這話剛說完,錢東澗想起來以自己的身份,不適合出現驚喜的情緒,擺明了想要針對李冕。
錢東澗道貌岸然的說了一句:“不知道又有多少老百姓要遭殃了,本公子可是聽說了,孫傳庭上一次在大興縣推行新政,鬧的是官員百姓怨聲載道,甚至害得幾名老百姓家破人亡。”
官紳公子明白了錢東澗的意思,想要藉着李冕和孫傳庭一起推行新政這件事,打壓了李冕。
先不說可以幫着錢東澗找回面子,還能提高復社在京城裡的名聲。
田維嘉鄭重其事的說道:“天底下的學社可不少,少說也有幾十家學社,復社想要從這些學社裡脫穎而出,需要在京城裡有着任何人都無法撼動的名聲。”
田維嘉這句話裡的意思,始終在暗示一件事,只要能夠踩了李冕一腳,就能讓復社名聲大振。
錢東澗心裡認同,嘴上卻是口是心非:“我等成立復社的目的,只是因爲志同道合,平時在一起也只是爲了品評天底下有名的詩詞歌賦,不會摻合官場上的爭鬥。不過,涉及到了李冕就不一樣了,他一個鄉試末尾的小人,竊據了高位,卻總在京城裡耀武揚威,我輩讀書人爲朝廷剷除了奸佞,應該義不容辭。”
官紳公子紛紛附和了起來,說出了各種抨擊李冕的話,在他們的嘴裡,李冕儼然成爲了禍國殃民的大奸臣。
田維嘉看着坐在首位的錢東澗,暗暗佩服,不愧是太僕寺寺卿的長子。
不僅利用復社輕鬆聚集了京城裡的高官子弟,還在身邊擰成了一股繩。
錢東澗三言兩語就把李冕變成了大奸臣,這一次針對李冕不是因爲私人恩怨,更不是圖謀官場上的一些名利。
只爲了一件事。
還了大朱王朝一個朗朗乾坤。
田維嘉放心了,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李冕這一次前往大興縣,不僅不去阻止他,還應該幫着孫傳庭獲得更高的官職。”
這句話落下,立即就讓復社裡的官紳公子陷入了思索。
田維嘉在京城裡做官多年,不會幹出幫着李冕的蠢事,說出這句話,一定有他的深意。
錢東澗略微一想,明白了田維嘉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捧殺?”
田維嘉點了點頭,沒想到錢東澗才思敏捷到了這般地步,很快就想通了這裡面的關節。
田維嘉滿臉厭煩:“李冕和孫傳庭不可能推行了新政,相當於站在了所有官紳的對立面,這一趟前往大興縣多半也是無功而返。只是禍害了大興縣的官員百姓,還不足產生足夠大的影響,兩人前往通州推行新政可就不一樣了。”
錢東澗越想越覺得可行:“李冕和孫傳庭把推行新政這件事想得過於簡單了,真要是能夠推行新政,王安石也不會被士大夫罵了幾百年了。王安石當年可是宰相,身邊還聚集了一大幫有才幹的宰輔之才,依舊是在推行新政時折戟沉沙了,就憑李冕和孫傳庭兩人,只會是折騰官員又折騰了老百姓。”
田維嘉有了試探錢東澗的意思:“他們倆人這一次前往通州推行新政,應該是還會影響到其他人。”
錢東澗看了田維嘉一眼,明白他的意思,沒有說出來。
復社理人多嘴雜,不適合說出來。
錢東澗只能做出了暗示,嘆了一口氣說道:“李冕、孫傳庭兩人折騰了官員百姓不要緊,千萬不能耽誤了漕運,尤其不能影響了給宮裡運送貢品的黃船。”
田維嘉徹底放心了,從錢東澗的這句話裡可以聽得出來,他同樣是想到了宮裡的那一層。
只要李冕、孫傳庭兩人因爲推行新政得罪了宮裡,不可能只是灰頭土臉的回來,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了。
得罪了宮裡的人,還想全身而退?
任何人聽來都是笑話了。
錢東澗大義凜然的說道:“爲了給李冕這般的小人一個教訓,事不宜遲了,咱們立即想辦法讓他前往通州。只有在通州吃了虧,他這個娶了公主就得意忘形的小人,纔會有所收斂,不會給長平公主招惹麻煩了。”
復社裡的大部分官紳公子都被錢東澗的大義凜然給騙了,認爲他是一心爲國,孫傳庭和李冕纔是危害社稷的禍害。
復社裡最頂尖的一羣官紳公子,看向錢東澗的眼神,只剩下佩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