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願意把自己最私隱、最痛苦的一面暴露給別人呢,如果換作是別人,一定會戴上一副墨鏡,甚至終日把自己關在一間黑暗的屋子裡,久久沉寂於自己痛苦掙扎的內心世界裡面,自怨自艾、自暴自棄。
他,是一個可敬的年輕人,臉上永遠帶着謙和的笑容,他的眼睛看不到光明,卻沒有人比他的內心世界更光明璀璨的。
他,對這個世界永遠抱着一顆感恩的心,雖然自己的眼睛看不到世界的美好,但同時他也慶幸看不到那些爭名逐利、爾虞我詐的勾當,起碼他還可以聞到花草木葉的芬芳,品嚐到美味的食物,對他來說,這,就已足夠了。
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這麼蹊蹺,風流倜儻、年少多金,本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但老天爺往往不會讓一個人太過順遂,如果上天可以給他一對明亮的眼睛,那麼這個年輕人絕對可以被稱作上帝的寵兒,可是……
戴春風又要開始展示自己大嘴的本色,在旁感嘆道:“唉,這是謝家二公子,謝宏宇。小夥子不簡單啊,正所謂龍生九種,謝家三個兒子各有各的脾氣秉性,誰和誰也不一樣,論相貌、論才華、論這份做人的胸懷,謝宏宇都是上上之選,偏偏老天爺把他搞成個六根不全之人,也算是造化弄人吧……”
“老爸,他是生下來就是瞎子,還是因爲什麼事搞成這樣的?”戴瑋倒是很配合的在旁搭腔。
戴琳不滿的蹙起秀眉,狠狠瞪了弟弟一眼:“什麼瞎子,誰願意搞成這樣,說過你多少次了,在外面說話要注意分寸!”
戴瑋最怕的就是姐姐,見對方橫眉立目的訓斥,哂笑一下,吐吐舌頭。
戴春風微嘆一下:“這年月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正所謂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謝宏宇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完全是爲了他老爹!”
“什麼!怎麼可能,謝天華會把他兒子變成瞎子……”戴瑋忍不住說道,說到瞎子兩字時忽然打住,怯怯的看了姐姐一下,生生把下面的話嚥了回去。
“不是他把兒子變成瞎子,而是他兒子要爲他變成那樣。”
“爸,你把我搞糊塗了,到底怎麼回事?”戴瑋被對方說的心癢難騷,恨不得立即知道真相。
“呵呵。”戴春風朗聲一笑:“其實事情說起來並不複雜。謝氏家族可以有今天的地位,絕對離不開他們老爺子謝天華,他不僅是謝氏家族的奠基人,同時也是目前家族的實際掌控者,但沒人知道當初謝天華是如何發家的,呵呵,不過這種事瞞不了我,我對謝天華的發家史掌握的一清二楚。我先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知道謝天華最早是做什麼的嗎?”
“不知道。他不是北方最大房地產公司老闆麼?”戴瑋繼續很傻很天真的問道。
戴春風含笑搖頭:“孩子,你經歷的事情太少了,哪有人一生下來就做老闆的。”他緩緩點上
一支雪茄,目光虛迷的望着虛空,彷彿在努力捕捉着回憶的只絲片縷:“你們不會想到謝天華當初是臭要飯的出身,有上頓沒下頓,受過的苦難絕不是我們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戴瑋眨眨眼睛:“老爸,你說的未免危言聳聽了吧,出身低微可以理解,總不至於淪落道到那種程度,照你那麼說從一個臭要飯的到現在的地產大亨,豈不是天方夜譚?”
“不錯,聽起來不可思議,但這個世界像這樣的事情每天都有發生。”
楊大波等得實在不耐煩,在旁說道:“老爺子,別故弄玄虛了,大家不是來聽你說書的,沒必要吊我們的胃口。”
戴春風狠狠瞪他一眼,摸摸油光的下巴,冷哼一聲,沒做理會,調整好思緒,這才說道:“說起這老謝,是地地道道的農村苦孩子出身,據說當年他媽媽生他時由於當地醫療條件不好,當天就死了,他爸爸是當地有名的爛賭鬼,在他很小的時候,他爸爸就輸光了家產,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裡出去躲債,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還有這樣的事?他那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戴春風蒼然一笑:“人,就是這樣一種動物,只要想活下去,就算把他丟在荒無人煙的沙漠,也照樣可以生存。老謝就靠着在村裡東一口西一口才長大的。這麼說的話,他不是臭要飯的出身是什麼。”
戴瑋恍然點頭:“後來呢?”
“後來在當地興起了淘金熱,據說他家鄉不遠處的一處山樑是金脈,因此當地很多人進山淘金,那裡地處偏遠,政府對此睜隻眼閉隻眼,所以一些人便在那幾年迅速暴富,賺了個盆滿鉢滿,老謝抓準這個時機,用了三年時間積累了一大筆財富,當年的小癟三一躍成爲當地有名的萬元戶。那時流行這樣的稱呼,其實那時老謝何止是萬元乎戶這麼簡單,估計幾十萬元都有了。不過錢不是那麼好賺的,老謝爲此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什麼!難道被政府查禁了?還是有人故意刁難?”
“要真的是那樣都還好辦,這種事情在創業中總是難免的。關鍵是老謝的眼睛從那時起就壞掉了……”
“壞掉了?這是怎麼回事?”
“私家淘金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但同時也是國家明令禁止的。外行人肯定不知道,淘金雖然是很誘惑的名詞,卻隱含着巨大的風險。”
“不會吧,說出大天來來能有什麼風險,大不了被公安關幾天,花點錢出來一切照舊。”
戴春風微嘆一下,覺得自己的寶貝兒子實在不學無術、不可理喻,不過仔細想想,都是自己溺愛的結果,也只好耐着性子解釋:“淘金者挖的是金礦,事實卻沒那麼簡單,金礦不是單一的物質,裡面時常會有許許多多伴生性物質摻雜在一起,後來有人考證說,老謝家鄉那條金脈裡,同時伴生了大量的輻射性元素,老謝常年幹着石裡淘金的買
賣,長期接觸這些輻射性物質,尤其是人體最脆弱的眼睛,幾年下來,他的視力直線下降,雖然後來不幹這項營生,發跡之後轉投地產業,但眼睛還是越來越差,直到數年前完全失明……”
“這麼謝家老爺子也是瞎……這怎麼可能?既然這樣謝家那麼大一份產業靠誰打理?”
戴春風嘿嘿一笑:“不過老謝是有大造化的人,試想如果他真的瞎了,那麼謝家必將掀起一場爭產大戰,從古至今像這種兄弟相殘、手足反目的事情還少麼?可是關鍵時刻,正是這位二公子謝宏宇做了一件感天動地的事情,才令老謝東山再起。”
“什麼事?”
“關鍵時刻,他揹着老謝不知道,把自己的一對眼角膜貢獻給自己的父親,從此便成了瞎子。”
“啊!!!竟然有這種事!”
戴春風仰面感懷道:“這種事聽起來像天方夜譚,試問有幾個人能做到,古人都說生子當如孫仲謀,即便是孫仲謀重生也未必能做到這一點,所以我說老謝造化不淺,謝宏宇堪稱一代青年楷模。”
見爸爸一力稱讚謝宏宇,戴瑋有點酸酸的意味:“哼,我覺得他太蠢了,既然有錢,隨便丟出個幾十萬買一對角膜不是更好麼,何必自找苦吃。我就不相信世界上還有用錢買不來的東西。”
“你懂什麼,如果可以用錢買到,謝家何必如此大動干戈。老謝的眼病非常罕見,不是隨便找對角膜就可以替換的,當時情勢緊急,如果再拖下去病情惡化,就算大羅神仙也沒回天之力了。謝宏宇的角膜剛好符合,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就做了。”
大家聽着戴春風的講述,漸漸出神,古麗的小手和戴琳的美腿攻勢有所減緩,楊大波彷彿在暗流涌動的海底潛伏了許久,終於可以冒出頭來,長長吁一口氣。偷眼瞧瞧江小婉,正低眉深思,春水般的眸子上裡隱隱有層黯然的霧氣。
女人,不管是什麼樣的女人,總有多愁善感的一面。
“不管怎麼說,他也成了殘廢,謝家的生意這輩子也沒想碰到了。”戴瑋繼續在旁酸溜溜的說道。
“誰說的?老謝爲了這個兒子專門拿出一大筆資金,成立了嘉美福利基金會,由謝宏宇來做基金會主席,專門爲家族從事慈善推廣活動。幾年下來,謝家在雲都積累了一大筆寶貴的社會財富,雲都各界對這個基金會和嘉美實業有口皆碑。其實不管是什麼樣的生意,等做到了一定程度後,拼的不是財力,而是社會的沒譽度,小企業做產品,中企業做技術,大企業做慈善。同時,謝宏宇還通過這個基金會爲謝家招徠了大筆的人脈關係,現在在雲都,嘉美基金會是金子招牌,就連政府都要另眼相看。”
聽到這兒,再看那位雙目失明、永遠微笑的謝宏宇時,楊大波油然生出一分敬意。
ps:本月最後一天了,肥水不留外人田,有花就呼過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