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4章 萬雷
十年間陰陽,魂牽夢繞。碧瑤曾經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反覆不斷地在張小凡的腦海中迴盪。
那道聲線,那份語調,那種聲音,乃至那容顏笑貌,都深刻地烙印在了張小凡的腦海當中。
這一刻,一聲‘小凡’,頓時讓化作‘鬼厲’的張小凡如受雷擊,渾身劇顫,楞在了那裡。
哪怕是幻象也好,哪怕這種幻象出現過很多次……
張小凡放下了渾身戒備,視線呆滯,眼神溫柔,定定地注視着景添肩膀上的小人兒碧瑤,這一刻,他期望是永恆。
“小凡?小凡!”碧瑤終於完全確定,當即縱身飄起,向張小凡衝去。
張小凡楞住,因爲這次的幻象太不尋常;萬劍一愣住,因爲眼前情景太過莫名;景添同樣愣住,不過他馬上回神,開口阻攔:“停下。”
可惜,碧瑤此時和張小凡一樣,眼中除了彼此,再無他物,哪能聽勸。
“啊!”下一刻,碧瑤前衝的身形陡然一晃,面色痛苦地尖叫了一聲。
“小凡……”碧瑤感傷,看着張小凡說不出話。
在碧瑤的愕然心疼中,張小凡繼續呢喃:“不要怕……再等等……再等等就好,我一定會找到令你復活的辦法……”
“師兄的意思是……”田不易蹙眉問道。
獸神終於來了點兒興趣,輕‘哦’一聲,微笑放大。
碧瑤曾經被‘合.歡鈴’攝走了二魂七魄,只留一魂隱藏在鈴鐺之內,又因爲鈴鐺始終系在被保存很好的軀體之上,所以這十年間,小精靈般的碧瑤,是可以感知到身體情況的。
“不可!那招還沒有……”
“不敢欺瞞天尊,弟子這些年確實殺孽深重,但從未敢傷過青雲弟子,而是大半魔道傾軋,小半天音寺和焚香谷之敵。”
空中,道玄掌門的面色略微發白,眼神中擔憂之色濃郁。
“我、我……”碧瑤低頭喃喃,小手指捏着衣角纏繞,慚愧萬分。
下一刻,雷蛇驟然破雲降下,不知多少道雷電接地連天,覆蓋了幾百米的範圍。
邁步走到一邊,景添擡手在面前的空氣中一劃,道道波紋泛起,很快形成了一個‘直播’畫面,顯示的,卻是山前的戰鬥。
“還算你心裡記得我的傳法之情。”景添頷首,繼續問道:“這兩年殺戮頗多?”
而在道玄動作的過程中,對面的獸神始終一無所動,就那麼靜立看着。
“你幹什麼!”碧瑤表情哭泣,擡頭向景添喊道:“放開我!放開小凡!”
右手中的誅仙古劍擡起,道玄掌門大喝一聲,法力灌注,令誅仙古劍玄光大盛。
“弟子、弟子……”張小凡自然聽出了景添的意思,愧疚不已。
張小凡和碧瑤見此,對視一眼,而後雙雙激動地略微靠近,不顧有人旁聽,開始了敘話別情……
“弟子……”在景添面前,張小凡不再是那個威壓正魔兩道的‘血公子’鬼厲,而是再次變回了那個吶吶口笨的少年。
“鯤鵬九玄,你可有外傳魔教?”景添轉而問道。
“哦?”後山祠堂,景添望着畫面中的景象,雙眼一亮……
雖然一擊建功,將獸潮的推進程度重新鎮壓了下去,但道玄卻一點欣喜的意思都沒有。因爲死於誅仙劍下的那些妖獸,僅僅是獸潮的十分之一不到。
雙手小心翼翼地擡起,託在了碧瑤的腳下,未語,雙目卻早已泛紅,呼吸抽噎。
如此漠視,令道玄冷哼一聲,不過並非意氣用事的時機,當即右手一揚,將誅仙劍祭在了頭頂。
景添再次點頭。
景添也沒有什麼想問的,因此左手擡起,伸指向碧瑤一點,爲其重新穩定了靈體,再次變得清晰栩栩。
“胡鬧。”景添斥責一聲,不慌不忙,擡手向碧瑤一招,頓時令碧瑤重新恢復了身體的平衡,懸停在空中。
“去!”道玄掌門再次爆喝,握劍向着下方的妖獸海洋便是一斬。
張小凡恍若未聞,仍舊脈脈注視着碧瑤。
“碧瑤!天尊!”張小凡清醒了,知道眼前一切並非夢幻,眼見碧瑤離去,頓時心中大急,高呼一聲便要上前。
“他教導了林驚羽十年。”景添輕聲說道。
“我知道。”道玄微微點頭。
“無妨。”道玄打斷田不易的規勸,輕聲說道:“我有誅仙爲保。”
“萬雷。”道玄輕聲迴應。
各種或大或小的妖獸慘叫之聲響起,面對誅仙劍的威力,那些妖獸無一可能抵擋,不知多少妖獸、兇獸,被那從天而降的能量劍給釘在了地上,掙扎兩下,失去了聲息。
妖獸慘叫之聲響起,不過所有慘叫都只維持了短短一瞬,因爲一瞬過後,獸潮中的妖獸便被那從天而降的雷霆,劈成了焦灰。
而正道防線的上方高空,道玄掌門正排頭懸浮,左右站着田不易和一名天音寺的高僧,各自面色凝重,緊盯獸神。
對面,立於巨獸背上的獸神不以爲動,彷彿下方死亡的那些妖獸、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似的。
在碧瑤的記憶中,張小凡應該是那個木納,善良,口是心非的老實模樣。但眼前的黑衣小凡,卻是一副暮氣沉重,仿若心死,讓人心傷的模樣,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一層乳白色的光幕從誅仙劍中落下,將道玄護在了內裡,道玄不敢拖延,立即雙手掐訣不斷,凌空腳踏八卦,在‘震位’連連留轉,口中唸唸有詞。
萬劍一見此,連忙快步走來,站在景添身邊,凝神觀看,顯然十分關心戰場那邊的情況。
下方的戰鬥繼續進行了一會兒,妖獸和兇獸的推進程度,已經快要到達防線之前,近身接觸。
天際一聲炸響,烏雲被雷蛇渲染成白,道道不知多粗的雷電,在烏雲中不斷翻涌。
便在這時,道玄掌門終於忍不住動手了。
“普空大師,在我備釀攻擊之時,請大師護法一二,敵人若動,請拖延短瞬。”道玄掌門低聲說道。
一聲悶響,卻是張小凡雙膝砸落地面,面色激動,眼神懇求,叩首向景添悽聲喊道:“求天尊慈悲!求天尊慈悲!求您救救碧瑤!我願付出一切!”
一聲震響,卻是張小凡彷彿燙手山芋一般,瞬間將‘噬魂棒’遠遠地扔了出去,而後面色激動萬分,帶着懊悔的表情,連忙踏步上前。
空中,道玄身形不動,怒目維持印訣,誅仙劍所放出的防護罩,頂着不時砸落在上的雷霆,將道玄暫時安全地保護在內。
“嘿,小白眼兒狼。”景添忍俊,低頭罵道:“是誰當年救下了你這幾縷殘魂?是誰耗費十年光景,爲你穩固魂體,讓你沒有消散?又是誰,不辭辛勞地爲你剝離煞氣的侵擾,讓你至今還可以保留意識,沒有化作陰煞幽魂?”
“小凡!我父親他怎麼樣了?”碧瑤從張小凡的回答中聽出了兇險,因此忍不住連忙詢問一聲。
兇獸一片片倒地,但數量實在是太多了,一隻兇獸倒下,便有第二波‘浪潮’重新將空缺填補,繼續狂奔向前,不斷向正道聯盟的防線靠近。
張小凡眼神波動,這才轉頭,面無表情地淡聲回答:“無他,只爲誅仙劍而已。”
天空耀眼閃亮,下一刻,那些光芒突然分化、凝聚,變成了一柄柄由能量組成的利刃。
噗通!
“你們說話吧,不要太過靠近。”叮囑一聲,景添撤開了手掌,讓碧瑤重新懸浮在半空。
須臾間,高空之中憑空生雲,由灰變黑,蔓延不知幾裡。
道玄深吸口氣,而後身形緩緩向前飄飛,少頃,來到了前撲獸海的上方。
“萬雷!”少頃,道玄最後立身於八卦的‘震’位,手掐道決,怒目大喝出聲。
至此,張小凡不再多說。
“小沒良心的。”景添輕笑,向張小凡看了一眼,取消了禁錮,而後繼續對手心中的碧瑤說道:“以你這點道行,居然敢做飛蛾撲火之事?知不知道,你就算沒有被那根‘噬魂棒’吞噬了去,也會被這小子身上的陽靈之氣灼傷,你想讓這十年辛苦白費嗎?不想活了?”
“小凡……”碧瑤再次飄起,飄至張小凡面前,擡着兩隻小手摸索張小凡的臉頰,傷心呢喃:“你、你怎麼變成現在這般樣子,這些年很苦嗎……”
數不清的能量劍,驟然從空中直墜而下,道道流光的速度飛快,眨眼便覆蓋了獸潮的前陣。
“鬼厲是吧?”景添調侃地向張小凡問道。
嗷——
轟隆——
“我、我、碧瑤知錯了……”碧瑤屈膝福身。
轟隆隆——
道玄深吸口氣,低聲對田不易說道:“師弟,助爲兄一把。”
玄光自張小凡手中的‘噬魂棒’上升起,一股吸力、拉扯着碧瑤不斷向‘噬魂棒’飛去。
“碧、碧瑤?”張小凡擡手,想要將碧瑤拉開,但又怕傷到只有巴掌大小的精靈。
“好了。”景添無奈嘆息一聲,手一招,頓時令碧瑤倒飛而回,落在了他的手心當中。
萬劍一略微蹙眉,猶豫一下之後,不再多問,將一切重新交給了景添去處理。
張小凡呆住了,感覺着臉頰上的微微涼意,張小凡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可有老衲盡力之處?”天音寺的那名老僧問道。
空中,各式靈寶於輝光中快速穿梭,如箭羽般不斷向兇獸羣俯衝而下。
田不易向道玄手中的誅仙劍看了一眼,猶豫一瞬之後,點頭應聲:“好!師兄小心,若有未殆,師兄要儘快用‘傳送符’脫離!”
若非如此,碧瑤也不會未能一眼便認出對方,而是仔細確認,才發現對方那個讓她甘願替死的張小凡。
景添仔細向張小凡打量一番,點頭說道:“修爲長進不錯,不算其他,光看體內靈力的渾厚程度……便有上清七層之多了,並且都已‘九轉’鞏固,比你師傅的修爲都高了。”
青雲弟子和天音寺弟子各施道法,手訣連連變化,元素仙術毫不保留地向兇獸羣中釋放。
眼見說得碧瑤心虛不已,景添卻仍舊不放過對方,輕挑眉角,火上澆油地最後說道:“到底是誰?帶着你感悟大道,給你復生之機?”
但道玄十分清楚自己的情況,恐怕他繼續如此、將下方的獸潮消滅之後,便再也無力去和對面的獸神戰鬥了。
仍舊嘴角掛着淡淡的笑容,注視着道玄三人,眼神中絲毫沒有對誅仙劍的顧忌情緒。
景添見此,微嘆着放下了手臂……
“鬼王他一切盡好。”張小凡擡頭,溫柔地看向碧瑤,眼神中既有激動,又有開心。
“便交由老衲吧。”普空大師點了下頭,體內法力鼓盪,凝神準備。
但也僅僅可以感知到身體,知道被人照顧很好罷了,外界發生的事情,碧瑤卻無法得知。
“碧瑤……”張小凡終於開口,嗓音沙啞,呆板,擡手小心呵護着‘精靈’碧瑤,喃喃低語:“這是夢麼……你又出現了……”
雷霆仿若沒有間歇,不停從烏雲中接連降下。
“小凡!”碧瑤心神激盪之下,幾若保不住靈體,身體五官變得稍微模糊,頓時撲在了張小凡的臉上,細聲啜泣,卻無法流出眼淚。
鐺啷!
此時的山前,正道同盟正在列陣消滅那鋪天蓋地的兇獸。
景添轉移視線,向張小凡看了一眼,下一刻,張小凡身周的空氣突然凝固,將之禁錮在了那裡,一動不能動。
“弟子不敢!”張小凡連忙回答。
嗖嗖嗖嗖——
壓抑的感覺從烏雲中落下,令人抖豎汗毛。獸潮中,前方妖獸也忍不住驚吼出聲,放慢了衝鋒的速度。
“天尊長老恕罪。”萬劍一突然在一旁插話進來,告罪一聲之後,面色淡然地看向張小凡,詢問道:“我知你過去,那些暫且不談,我便問你,今天此來,你究竟所欲爲何?”
更高處的天空,那所謂的‘獸神’正負手站在一隻龐大的妖獸背上,周身區域煞氣滾滾,玄光仿若滴血,面色淡然地看着對面。
最重要的是,誅仙劍、並不是可以隨意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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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