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小雪。
碎掉的雪屑,從空中紛紛揚揚飛下來。
藤甲總城的醫院,今天格外擁擠。
巨大的高樓,往日總是空蕩。但今天,病人竟然擠滿了一樓大廳,甚至溢到外面來。
所有病人,幾乎都是同樣的病情……他們的肚子很疼, 而且,臉變成了青色。
一個個病人,捂着肚子,身體蜷縮成一隻只蝦米。
……
老營長陪着醫院院長,站在遠處的樓上,從窗戶裡看見這一幕。
透過窗玻璃, 隱約能聽見人羣中的呻吟聲。
“這咋回事啊?
“傳染病麼?”
院長搖搖頭。
“像是食物中毒。”
老營長愣了片刻。
“這……很難治療麼?
“洗胃啊, 催吐啊, 讓他們吃巴豆啊,再開點解毒藥方,就好了吧?”
院長嘆了口氣。
“難就難在這裡。
“不知道爲什麼,他們中的毒,都深入到血液了。
“這種奇怪的毒素,能夠在很短時間裡,跟隨血液,流向全身。
“您別看他們只是捂着肚子,實際上,他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在痛。
“頭皮是痛的,眼球是痛的,腳趾也是痛的。
“內臟沒多少神經,否則他們會感覺到,內臟也是痛的。”
老營長倒吸冷氣。
“那到底是吃了什麼,導致食物中毒的?”
院長搖搖頭。
“已經在排查了,但是還沒有排查出來。”
老營長眼珠一轉。
“既然如此大規模中毒,那應該不是一般的食物。
“該不會……我們的地下水, 被污染了?”
兩個老頭兒,對視一眼,都感覺不可思議。
按理來說,這是不太可能的。
想污染地下水,那需要的毒素,可就太多太多了,一桶一桶往地下水倒,也要不間斷倒個幾天幾夜才行。哪有那麼多毒素?
而且,這明顯不是一般的毒素,估計會很寶貴吧?
什麼人,下個毒這麼壕?這麼大氣魄?
……
藤甲編織廠。
白拿鐵正在聽張大花的工作彙報。
“……醫院裡已經有幾千人,據說還有很多人,中毒跡象太深,沒辦法前往醫院。在家等待救援。
“還有一些人,症狀比較輕,被醫院暫時勸返。
“但就算如此,留在醫院的重病例,也有幾千人了。”
白拿鐵皺皺眉頭。
整個總城, 加起來, 也就幾十萬人。
能有如此規模的感染, 很大概率, 是水出問題了!
“有人污染了地下水?
“可是污染地下水的話,成本很高吧?”
白拿鐵又想起,曾經的紅酒先生。
那小子也污染過地下水。
這種手法,似曾相識。
“從現在開始,廠裡的水井,封掉。不再引用地下水。”
張大花愣了片刻。
“那我們喝什麼?”
白拿鐵指指窗外。
“立刻,去搜集積雪!我們喝雪水。
“全部鎮守官,再加上車間裡全部工人,都去。
“先不着急蒐集廠裡的雪,先去周圍街區,蒐集積雪。
“廠裡的都是我們的,沒人搶。
“外面的就不一定了。”
張大花點點頭。
“不愧是白隊!”
他立刻轉身,出去喊人!
……
辦公室裡。
白拿鐵下意識,端起手中茶杯,就要喝一口……
嗯?
他突然愣住。
杯中茶,茶中水,不都是地下水麼?
這……
白拿鐵看看自己的手。
“此時此刻,我也中毒了吧?
“多少也中了一些?
“這尼瑪!”
雖然還沒有發作,但是這種感覺,很噁心!
白拿鐵非常鬱悶。
這可咋辦?
無限續杯雖然厲害,但是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潔癖風衣?能把主人體內的毒素弄出來麼?
……
醫院裡已經亂成一團。
躺倒在醫院外面的人越來越多。
冰天雪地,碎雪飛舞。
但聚集的病人太多,反倒沒那麼冰冷了。
一個男人,穿着棉襖,帶着兩個孩子,來到醫院附近,看看烏壓壓的人羣,沉默着轉身離去。
遠處的樓上,老營長嘆了口氣。
“你看剛纔那個男人,估計也是想來看病的,結果直接扭頭走了。
“我們加把勁,快點把病因找出來。
“否則整個藤甲總城,就要毀掉了。”
……
穿棉襖的男人,帶着兩個孩子,離開醫院,拐進無人的小巷。
藏在棉襖裡面的人臉懷錶,秒針跳動。
一個男人兩個孩子,立刻變成顏色和筆畫,又變回李華、紅線和青竹的樣子。
人臉懷錶出聲問道。
“確認沒有問題麼?
“確認這些人類,會上鉤麼?”
青竹連忙回答。
“您放心!
“您想要的效果,絕對能夠達成,不會有任何問題。”
人臉懷錶還是不確信。
“那些人類,能想到‘返血’這種治療方法麼?
“他們的技術,有‘返血’這一條麼?”
青竹點頭。
“我師弟,曾經臥底到鎮守官的醫院裡,對他們的醫療體系,多少有點了解。
“您放心吧,沒有問題的。
“他們懂‘返血’!”
……
一輛馬車,穿街過巷。
車廂裡,老營長苦口婆心,語重心長。
“……現在的醫院,也是個是非之地,也許就被敵人給盯上了。
“你沒必要留在那裡。
“還是回去吧,不然白大尉會擔心的。”
車廂裡,坐在老營長對面的,赫然是小雨醫師。
馬車駛向藤甲編織廠,一路車輪壓過路面的積雪,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老營長想去找白拿鐵,當然不是純護送小雨醫師。
他的真實目的,是找白拿鐵求援,看看白拿鐵背後的力量,能不能想出來什麼辦法。
此時,老營長隱約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也開始慢慢變痛了。
這種痛苦很微弱,說明體內的毒素,並不多。以他【青爐武聖】的身體,能抗住。他身上還穿着不老甲,目前來講,問題不大。
車廂對面,小雨醫師同樣憂心忡忡。
這次的病症,很古怪。
她目前,也感受到,身體內有一絲絲刺痛。
看到自己的手,也能看出,微微的藍色光澤。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也中毒了!
明明藤甲廠的食堂,是有驗毒機制的!
她中毒不深,應該能頂住很多天。
突然,老營長察覺到不對勁。
馬車的聲音不對……怎麼沒有車輪壓過積雪的聲音了?
老營長掀開窗簾,看到車窗外。
只見路上的積雪、牆頭的積雪,乾乾淨淨。
“嗯?”
……
老營長探着頭,看見街巷的積雪,正在被快速剷起來,裝上小推車,然後推着跑向藤甲廠方向。
“這……”
白拿鐵這廝,已經猜到地下水有問題?
但是天上落下來的積雪,還是乾淨的。
所以說,白拿鐵這廝,開始提前搶積雪了?
老營長瞪大了眼睛!
“踏媽的,還得是你啊!”
立刻看看身邊的秘書。
“你,快去,回鎮守營,讓人把積雪都收集起來,越多越好!”
……
不止老營長,很多人,都注意到白拿鐵的動向。
藤甲總城不缺聰明人,立刻,整個城裡的積雪,都開始快速清理!
原本一天天雪下個不停,城裡到處白茫茫,被蓋上一層白衣。
現如今,隨處可見的積雪,以恐怖的速度,被搶到一家家的庭院裡。
……
藤甲廠的伙房裡,非常忙碌,正在想辦法安置這些積雪。
這個倒也好處理,畢竟氣溫太低了,全天都在零度以下。
廚師們的身體,也都開始有刺痛感,也都中毒了。
但是,一看到白大尉提前弄來的積雪,看到這些乾淨的水,他們又覺得心裡賊舒服。
“哈哈哈,雖然全城人都中毒了,但是,最起碼,我們能有乾淨的水喝。
“他們就只能繼續喝有毒的地下水。
“哈哈哈,是啊,多虧了白大尉。”
果然,人類的幸福,都是比較出來的。
你慘,不要緊,只要大部分比你更慘,你就會覺得幸福。
……
辦公室裡。
白拿鐵感受着指尖的微微刺痛,感受着太陽穴的微微刺痛,很是鬱悶。
“媽的,還是中招了。
“先試試看,這個思路到底能不能行。”
輕輕釦動腳趾,叫醒了社恐靴子。
社恐靴子的機制,很特殊。它發動起來,會抽取穿戴者的體力,但是相比於體力,它會優先抽取藥力。
白拿鐵心中暗想:所以說,現在我中毒了,我體內的毒素,算不算藥力?
能不能讓社恐靴子,把這個毒給抽出來?
它只是一雙靴子,還是收容物,肯定不會中毒。
“社恐靴子,我剛剛吃下了一種藥物。
“你能感覺到,我體內的藥力麼?
“能感受到,就眨一眨眼。”
白拿鐵卻見到,社恐靴子兩個眼睛瞪得溜圓。
它確實沒感受到藥力。
事實上,確實有是藥三分毒的說法,但不能把藥力和毒性劃等號。
社恐靴子能抽出藥力,但是它確實感受不到毒素。
白拿鐵心中暗想,這貨還是太嫩了。
“我教你!
“你可以慢慢感受一下,老闆體內,有沒有不一樣的東西?
“往日裡,我的身體是一種狀態。
“但是我吃藥後,身體會變成另一種狀態。
“兩種狀態之間,必然有區別。
“這種區別,就是藥力!”
社恐靴子愣了許久。
開始慢慢感受。
好像……老闆的身體,是和平常不太一樣?
……
不久之後。
白拿鐵喝着雪水沏的茶,只感覺神清氣爽。
身上的刺痛,一點都沒有了。
毒素完全拔除!
這種感覺,真爽啊!
尤其全城都中毒,只有自己一個人,拔除毒素,就更爽了!
果然,人類的幸福,都是比較出來的!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老營長帶着小雨醫師,走進來。
老營長看看白拿鐵的臉,絲毫沒有泛藍的意思!
這廝竟然沒有中毒?
白拿鐵熱情招呼。
“營長,快坐!
“嚐嚐我用雪水沏的茶,別有一番風味,哈哈。”
老營長也鬱悶了。
本來有不老甲在身,覺得自己能扛毒,還挺開心。但是發現白拿鐵壓根沒中毒,又不開心了。
難道這廝一直喜歡喝雪水,所以纔沒中毒?
兩個人進行了一番沒營養的談話,老營長確認,白拿鐵身後的勢力,不會插手這件事。鬱悶離開。
白拿鐵看看小雨醫師,確信她也中毒了。但是,中毒應該不深。
回頭和社恐靴子商量商量,能不能等小雨睡着了,偷偷給她穿上靴子,把體內毒素抽出來。
……
醫院裡。
十幾個頭髮花白的老醫師,圍坐在會議桌旁邊。
基本上,都認同了這種治療方法。
“……所以說,這個毒,雖然很厲害,但其實不難解決。
“只需要,用返血法,製作返血藥劑,就能解。”
老醫師們紛紛唏噓。
“媽的,這也太麻煩了。”
“真噁心啊。”
“全城都中毒了,還要全城返血不成?”
“那要不然呢?現在的路,只有全城返血一條。”
就在半個小時前,已經有中毒比較深的,不治身亡!
這種毒,會隨着時間,慢慢侵蝕身體。
如果不治療,它絕不會自行好轉!
但所謂返血藥劑,又是一種很麻煩的技術!
打個比方……
如果需要治療張三體內的毒,就要抽取張三的血液,用這份血液,製作張三專屬的解毒藥劑。
如果需要治療李四體內的毒,就要抽取李四的血液,用這份血液,製作李四專屬的解毒藥劑。
而現在,整個藤甲總城,所有人都踏馬中毒了!
那就需要挨個抽取所有人的血液,用每一個人的血液,製作每一個人專屬的解毒藥劑!
這個工作量,想想就讓人熱淚盈眶。
老院長清清嗓子,做出最終決定。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去請鎮守營的營長來,通個氣吧。
“一方面,儘快開始,安排全城採血。
“另一方面,儘快準備返血藥劑的製作。
“這是個大工程,大家都要提起精神來了。”
老院長心裡,其實還有着濃濃的疑惑。也是邪了門了,爲什麼會有人投這種毒?投這種必須返血藥劑才能解的毒?
平心而論,這種毒,很冷門,很少見,也很貴!
用這種毒毒害全城人,這個敵人,是不是踏馬吃飽了撐的?
故意噁心人?
故意給醫院找麻煩?
醫院裡還在不停有人死去,老院長來不及考慮那麼多。
“快點吧,去請老營長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