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煙冒出，無面者身形還沒有徹底顯現時，就有三十名隱藏在周圍的修女，隨着精神聯絡網中的號令一響齊齊出手。
她們當中已經有十人是聖光賢者，這幾乎是修女隊列的大多數高端力量了。
這三十名修女三人一組，以當中的聖光賢者爲首，另外兩人一左一右將手搭在前者的肩膀上。
聖光賢者高舉起手，淨白色的絕對光輝結界以她們爲中心朝四周蔓延，將一個個茫然、驚愕的領民籠罩於其中。
十個結界又完全嵌合，形成一個籠罩整片街區的龐大結界。
白淨的光充斥着天空和大地，將一切污穢、威勢、風暴全部隔絕開來。
無面者覺得有一點點不對勁了。
這個天元城使出的手段，過於有針對性了吧？他們有備而來？
他還望見，三個似乎是城池強者的人類，隱隱呈三角姿態將他包圍在其中。
無面者心念電轉，目光緊盯着在他眼中最具威懾力的陸六，下一秒……
颯——！
他的身形忽然一陣模糊，一道沒有面孔但又彷彿有千百張面孔的人影，已經瞬閃至萊妮面前。
三人當中，萊妮纔是最弱之人。
他手中漆黑的利刃不斷延伸，接連不斷捅穿面前的一塊塊光之障壁。
這速度，比伊絲洛婭、陸六都要快，更何況是僅僅處在四階巔峰的萊妮。
萊妮絲毫望不見無面者的身影、動作，敵人就彷彿一道漆黑的幽影，只有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的死亡感，訴說着對方的存在。
…
“法師……傳統法師也不擅長速度，在舊時代常有七步之內戰士必勝的說法，來去無影的刺客更是法師的天敵。你們修女，拋開少數拎大錘的不談，戰鬥方式和我們傳統法師也差不多。”
面對前來請教的萊妮，伊絲洛婭不斷分享着自己的經驗。
“眼睛看不到、跟不上，就不要依賴眼睛。”
“天地的元素，危機的預兆，能量的波動……用心去探查，用你們修女擅長的手段。”
“來，現在先練習，閉上眼睛，我攻，你守。”
…
用心。
去捕捉能量，以及……粘稠、噁心，無比清晰的污穢。
萊妮早已經雙手合攏作祈禱狀，當污穢忽然侵襲而來時，她也恰到好處地迸射出淨化的力量。
聖潔的輝光一圈圈盪開，消弭那充滿惡意的黑影，泛着粘稠黑煙的利刃。
“當——”
只剩下筷子長的黑色利刃，被光障給阻擋下來。
無面者正想再一次爆發力量，便有死亡預兆生起，他使用特殊能力，違逆慣性地將整個身軀往後一拉。
噗嗤——
一道凝練的光束從側面橫擊而來，擦過他的身軀，帶走幾塊碎片消失於風中。
星藍色的光束橫擊而過後，又迅速地往上擡起，射向天穹雲端。
“轟——”
低低的轟鳴自高天上傳來，宛如棉花糖的白雲缺失一塊，像是被貪吃的人啃去了一口。
這光束凝練無比，蘊藏了極致的力量。
看似平平無奇，實則相當可怕。
被擊中，就會死！
無面者瞥向一側，穿着星輝長袍的少女粉發飄揚，她素手揚起，六顆圓形法球咕嚕嚕地繞着她手腕飛轉，逐漸往周圍散開。
下一刻，六顆法球面前各自浮現出一個玄奧、繁複的法陣。
上面陣紋密佈，星輝流轉。
各有一道僅僅少女手臂粗，但凝練到極致的星藍色光束於瞬息之間凝聚，於瞬息之間射出。
六道光束橫擊而來！
無面者瞳孔驟縮，“這個人類，她如此冷血？”
這一擊砸下來，至少周圍數百米的普通人都要死絕，這些渺小螻蟻，難道不是人類的弱點嗎？
無面者面前，一張巨大的面孔出現，其上面色不斷變幻，有老有少，哀愁猙獰。
這張面孔張開嘴巴。
“噗嗤——”
星藍色的光束將整一張面孔撕裂，如撕開一個破爛的布袋。
它們從閃躲開的無面者側面轟擊而過，但僅僅洞射出幾十米，這六道光束便如同花瓣一樣，各自折返，以更不可思議地弧線側擊而來。
無面者瞳孔再縮。
他身軀橫移，躲過第一道光束；
他往上飛起，躲過兩道夾擊而來光束；
他把軀殼拋下，躲過將他身軀完全封鎖的三道光束；
一身黑煙的無面者飄於半空，冷汗直流。剛剛他竭力躲過的幾道光束，竟然又是在遠處半空劃過弧線，如長鞭、如大網，籠罩而下。
操持於遠處人類少女之手。
“不能留了！”
無面者迅速使用自己的種族天賦，軀殼轉移之術！
身爲無面者，他自然在天元城外留下了自己的備用軀殼。
無面者俯瞰着城池，一張張人類面孔。
他，還會回來的。
“嗡——！”
人形黑煙一陣模糊，又於下一刻復原，似乎什麼都沒發生。
高天之上，不可見、不可查的地方，一尊宏偉高塔屹立於此，其內千萬重法陣嗡鳴運轉。
鎖定了天元城；
鎖定了主城區；
鎖定了第十六街區；
六道光束從四面八方追擊而來，正中中心的人形黑煙。
星藍色的光碰撞、擠壓、坍縮。
似一團星雲浮於半空。
下一刻，澎湃、璀璨的能量光柱衝上雲霄，於高天之上炸開絢麗的煙火，久久不散。
籠罩着四周的光輝結界泛起陣陣漣漪，很快又歸於平靜。
伊絲洛婭將手臂垂下，六顆法球咕嚕嚕繞着她轉了一圈，最終一一消失。
遠處，希硫鬆開了一直打磨着的爪子。
謝伊點上一支菸，“沒有額外的工作，真不錯。”
他望着天上，煙火璀璨，周圍人們也仰望着這瑰麗景象而發出驚呼。
這就是意義吧。
更遠一些的地方，十七慢慢鬆弛弓弦，將箭矢取下，也揚起頭，眺望那璀璨的焰火，清冷的面頰上露出了絲絲笑容。
……
牧元收回俯瞰的視線，也露出了笑容。
幹得漂亮。
“大公，這場煙花還可以吧。”
“是，是挺漂亮。”
寶石大公的笑容有些勉強。
他看到了什麼？一尊已經潛入天元城內的怪物傳奇，就在短短十幾秒內化作了煙花，而整個天元城……
抱歉，不要說損失一人一磚了，就是怪物的血都沒能濺落大地，就徹底消湮乾淨。
而真正出手的天元強者，僅有一人。
一名法師打扮的少女。
這個人……寶石大公還稍微認識。在過去，他寶石公國使者拜訪天元城時，打過交道最多的便是這一位。
號稱地位僅在天元城主之下的……文官。
鬼的文官！
“天元城，究竟還有多少強者啊。”
……
和寶石大公的商業談判非常順利，這位大公的確是個可以打交道之人。
送走了大公後，牧元進入自家的精神網絡·部將頻道，問：“城內掃蕩得怎樣了，還有沒有其它怪物斥候的蹤跡？”
陸六道：“暫時沒有發現，萊妮女士也表示聖印未再偵測到污穢，不過……”
“不過這尊無面者，大概率不是黑鴉氏、血蛇之擁的餘孽。”
牧元：“嗯。”
他在戰區的時候，閱覽過一些公開的戰報，深深清楚無面者這一種怪物的棘手。
潛入戰區的無面者幾乎都是傳奇境，其中甚至有傳奇·神魂境存在。
但同樣，無面者這一種怪物非常罕見，只會服務於頂級的霸主勢力，絕非黑鴉氏、血蛇之擁這樣的區域霸主能擁有。
黑鴉氏、血蛇之擁自己要是有無面者斥候，他們早就潛到天元城裡面來了。
牧元指尖叩擊着桌面，凝神思索，“這尊無面者，很大可能來自於龍眠之谷。”
他們需要直面，紅霧之地的龍眠之谷！
頂級霸主勢力！
且和之前不同，之前的天元城僅僅是一個不入流勢力，不會進入龍眠之谷的視線，而現在，毫無疑問已經進入了。
他早就料想到會有這一天。
龍眠之谷上一次折戟，回神之後也必然會發現這一點。
不過……
龍眠之谷想要將爪子伸過來，卻也沒有那麼容易。這裡畢竟不是紅霧之地。十方島域也不像大戰區，直接和紅霧之地的大片區域接壤。
“按照預案正常戒備即可，繼續搜索黑鴉氏、血蛇之擁的餘孽，至於龍眠之谷……”
他們拿龍眠之谷這一體量的霸主，沒有辦法。
能做的也只是，等龍眠之谷把爪子伸出來，再剁碎它。
……
十方島域某地。
一尊形似巨龍的龐大身影匍匐在大地上，金紅色的豎瞳冷冷俯瞰着面前的黑鴉氏幾尊傳奇。
“從消息來看，天元城有兩尊需要格外注意的強者。”
一個藍髮嬰兒肥少女；一個粉發嬌小少女。
她們很可能都是天地境巔峰級強者。
巨龍繼續道，“如今，天元城的面貌在我們眼中也清晰了，現在是天元城在明，你我在暗。你們黑鴉氏不是最擅長謀劃嗎，就以現在的條件，籌備一場讓人類天元城就此毀滅的演出吧。”
“只要你們黑鴉氏能做到這一點，我們龍眠之谷就將支持伱們，擔任這一域的主宰者。”
黑鴉氏大長老嚥了咽口唾沫。
這事，儘管很有吸引力吧但是……
他們去對付天元城？
啊這。
……
無面者事件的第二日，牧元就收到一則重要的軍情消息。
並非他們又發現了什麼斥候，或者發現了龍眠之谷的強者蹤跡。
前者……
牧元估摸着短時間內，不會再有無面者潛入天元城。這無面者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理論上比普通傳奇境要珍貴得多。
後者……
龍眠之谷若是隻派遣少數強者潛入，他除非讓亡骨、羅剎、索菲亞少數幾人專門盯梢，不然也很難發現。
哪怕他們盯梢，也不能排除敵人擁有其它隱秘通道。
他收到的軍情消息來自觀察基地。
天元城，信息傳達處。
牧元激活一枚寶珠，霎時，上面戰鎧將軍魁梧的身影顯現。
他道：“基地偵測到了污穢。”
牧元：“污穢中樞？”
觀察基地建立的初衷，就在於防範污穢中樞出現，把整個十方島域化作紅霧之地。
戰鎧將軍微微搖頭，“這倒不是，信息波動比污穢中樞要弱許多，根據我們的分析，這可能是一種臨時性的污穢裝置。”
“這種污穢裝置一旦建立，就可能轉化出一片小型紅霧之地，往往充當着紅霧之地頂級霸主勢力的先鋒軍作用。”
這也就意味着，龍眠之谷是真的對十方島域上了心，而非像之前一樣，只是派遣零星兩三個蝦米。
更意味着，他們必須儘快將污穢裝置淨化，不然，就可能直面龍眠之谷的大軍……至少也是一支先鋒軍。
“遺憾的是，由於敵人建立的並非真正的污穢中樞，觀察基地沒能鎖定其準確位置，目前能夠探測出來的，只有一個非常模糊的方位。”
在戰鎧將軍看來，局勢已經相當嚴峻了。
對於天元城來說是。
臨時性的污穢裝置無法侵蝕整個大域，可也有着佈置時間較短的優點。
一旦，天元城無法在這個時間內將污穢裝置找出來並淨化，災劫就會降臨。
不過……
這也已經不是天元城一城的事了。
假如天元城的敵人僅僅是區域霸主，聯盟只能給予有限的支援，可現在，天元城的敵人是龍眠之谷，太玄聯盟的主要敵人之一。
這便上升到了聯盟戰爭的高度。
天元城主可以要求聯盟派遣足夠的援軍前來，儘管，援軍到來也需要時間。
他看見天元領主盯着他給出的模糊方位，思索了半秒道：“足夠了，我們會想辦法找出污穢裝置，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將軍你了。”
戰鎧將軍：“？”
什麼足夠了？
……
當天，沉寂了數月之久的天元城，開始迅速展露出自己作爲戰爭兵器的獠牙。
一支支精銳的兵團從城內走出，奔向荒野各處。
象徵着強大、無敵的傳奇境強者，化身流光劃破天穹。
牧元沒有掩飾，不需要掩飾，此時要的就是快，更快。
整個十方島域幾乎震顫。
“天元城的傳奇境數量，又多了！這得有六位傳奇境了吧！”
“發生了什麼？”
“據說昨天天元城遭遇了傳奇怪物的偷襲，是因爲這件事嗎？”
精靈傳奇米蕾娜、巨人冰霜之王紛紛致電。
牧元沒有隱藏，直接道明的原因，並要求他們協助。
不久後，
自精靈花園、巨石山脊兩大勢力的秘境出入口，一支支精銳小隊走出，亦奔向四方。
寶石公國駐天元城大使眺望着遠處的整齊隊列，無形的氣機貫連在一起，他彷彿望見了浩瀚的白浪涌起，那是掃蕩四方的氣勢。
“來天元城這段時間，一直覺得這裡很安寧、祥和，但……這纔是天元城的全貌嗎？”
“也是啊，能在霸主勢力環伺下生存下來，佔據一隅之地的強大城池，又豈會那麼簡單。”
十方島域的風雲，激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