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和陳慕白一直以來,並無實質交集,對陳慕白的爲人不太清楚,僅停留於偶爾聽到的別人的評價,此時,他見對方竟然能放下姿態問詢自己,倒是吃了一驚。
這人,大約算是皓清宗的奇葩之一,和溟雲城城主蕭天程是同一類人。
他原本以爲,師尊的洞府定然會被他人霸佔,他能混住在擎天峰內門弟子住所之內,就算不錯了。沒想到,還能繼續留在秦壽和他住的地方。
擎天峰雖然名字足夠霸氣,但卻是皓清宗內門中靈氣最爲薄弱的山峰之一,陳慕白的修爲實力並不弱,地盤卻不太行,可見陳慕白在皓清宗混得並不算多好。秦壽作爲一個還沒晉升元嬰的人,卻已經是內門長老了,地位在峰主之上,底下管着二十多個峰,享受二十多個峰的每月“孝敬”。
只是,秦壽爲何會選擇靈氣薄弱的擎天峰,來開闢自己的長老洞府呢?難道是因爲他要做的事,越鮮爲人知越好,而陳慕白又不太喜歡多管閒事?
捫心自問,周行自己對陳慕白這種人,也發自內心的極爲喜歡,大概,秦壽也有類似的想法。
那個凡人雜役弟子似乎和凌雪有一點淵源,即使只賣凌雪的面子,他也不會推拒,一個凡人雜役弟子而已,周行真的並不在意。
何況,他並沒有真正的話語權,人家陳慕白雖然話說得客氣,但顯然不是真的在徵求他的意見,既然問了他,有些底線,他還是講清楚比較好。
周行擺足了恭敬的姿態回道:“陳峰主客氣了,師尊蒙難之後,我能替師尊守住洞府和遺物,已足以告慰亡靈,只要那人無意冒犯師尊,全憑峰主安排。”
陳慕白沒有多說,只點了點頭,然後叫了一名親信管事,讓他立即去雜役弟子所住的墮落谷接裘安。
此時的裘安,只覺得人生如夢,人世間的溫情,竟然如此短暫,他不由得想到了過去。
有一天,父母將臨街的燒烤店收撿清洗完畢後,來找他談話。
裘安老媽白淺手裡嫺熟地織着毛衣,同時,遞給了他爸裘天一個鼓勵的眼神。
裘天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說道:“兒子!你前天已經滿了十五歲……已經出了童關,是個成年人了!”
裘安繼續幸福地吃着烤串,喝着老爸自釀的妖啤,毫不在意地回道:“是啊!你們終於准許我喝酒了……咱家的酒,都挺好喝,我喜歡!”
裘天有些尷尬地望了望白淺,繼續輕咳了一聲,“嗯!好喝,你就多喝點!”
白淺狠狠瞪了他一眼,手裡繼續嫺熟快速地給裘安織毛衣,眼神卻望向了別處。
裘天原本打算繼續咳嗽一聲,再開口說話,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咳嗽。
他鼓足了勇氣,一鼓作氣說道:“兒子!你成年了,就該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了!就該走自己想走的人生旅程了!所以,爸媽不打算繼續盯着你的一舉一動了!你徹底自由了!你覺得如何?”
裘安繼續幸福地吃喝着,嘴裡含糊不清地說道:“不如何!你們,是打算不再管我了嗎?”
裘天猶豫了一下,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裘安心中一驚,扔掉了烤串和妖啤。
“你們……真的不打算管我了?”
裘天繼續點了點頭。
“爸,你不打算給我做吃的喝的了嗎?”
裘天遲疑了一下,望了一眼正織毛衣的白淺,堅定地點了點頭。
裘安驚得站了起來。
“爸!我不會做吃的喝的!我大概會被活活餓死啊!”
他爸是廚子,可是,他卻並沒有廚子的天賦。他不會做飯!
難道,和山裡的野人或者野獸那樣,吃生的?想想都太可怕了!
白淺已經收了最後一針。
她將手中的毛衣抖了抖,放在裘安身前比劃了一下。
裘安涼涼地道:“這是給我織的毛衣嗎?這麼大?給我爸織的吧!”
白淺柔聲說道:“這是給三十歲的你織的!怎麼會大?我覺得,你那個時候,如果開始發福的話,可能會小了!”
裘安吸了一口氣,驚詫道:“三十歲?發福?”
裘天不等白淺回答,搶先說道:“你媽把你的毛衣毛褲,從十五歲穿的,織到了三十歲!她希望,你在三十歲之前,能憑自己的本事找到我們!”
裘安這才弄明白了,試探着問道:“你們要離開?然後……一直不回來……直到我重新找到你們!你們,究竟要去哪裡?”
裘天嘆了一口氣,沒有回答。
白淺倒是笑了笑,拍了拍裘安的肩膀,“爸媽不可能一輩子陪着你,你已經成年,自己的人生之路,完全由你自己掌控。你擔心的問題,爸媽都給你想到了。”
白淺也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原本是想着,你在滄離學院掃地掃到二十歲,然後繼續在滄離學院做個廚房雜役,這輩子,既安全,又能天天吃點好的……沒想到,你竟然被開除了!”
“這樣也好, 你在自家燒烤店裡更自由,同樣吃喝不愁!”
裘安聽了老媽的一番話,這才發現,他竟然在老媽心裡就只是個貪吃的貨。他也有精神層面的需要,也需要親人關懷呵護啊。是老媽太淡漠了,還是太粗心了?他們究竟要去哪裡?搞得這樣神秘兮兮的。
真是流年不利,禍不單行。
父母突然齊齊消失後,姑姑裘千尺把他領到了皓清宗。他表示自己也想修煉,姑姑起先不同意,因爲他父母一直反對他修煉。後來,他死纏爛磨,姑姑終於同意,結果,卻發現自己是一塊徹徹底底的修煉廢料。可能,他父母早就發現了這一點。
在他心目中,無所不能的姑姑,如此蹊蹺的死了,他卻什麼也無法做。
裘安清理好自己的東西,渾渾噩噩的跟隨擎天峰的一名管事,來到了秦壽在擎天峰的洞府。
秦壽的洞府,有十來個分隔開的小院子。因爲有凌雪在場,周行極爲熱忱的接待了裘安,還給他安排了一個單獨的院子住下,就在周泰的隔壁。
凌雪並沒有過多關注裘安,只衝他點了點頭,便一個人獨自走進了一間空置了很久的小院。那個小院因爲無人居住且無人打掃清理,看起來極爲荒涼。
周行被凌雪示意留在院外,覺得很是奇怪。
這個小院,是秦壽的第一個真傳弟子曾經住過的地方。
那個倒黴的真傳弟子,叫什麼來着?
周行並不知道他的名字。
秦壽的真傳弟子的話題,在整個皓清宗向來都是禁忌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