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的挪了過去,心中忐忑,想暫時穩住他,萬一他一激動,死的可不僅僅是我一個人。
他接過手銬,套在了我手上,一陣冰涼,夾雜着金鐵交加之聲,像一個即將槍決的罪犯。我望了望地上的玄青,淚眼朦朧。
無數次的經歷生死,卻從沒如此從容過。
郭漢祥鎖住了我,得意一笑,狠拍了拍我的腦袋:“小子,讓你見識見識萬隆壽莊‘降龍伏虎’的手段。
我欲哭無淚,還不如痛痛快快的炸死我呢,萬隆壽莊有‘降龍四刑’、‘伏虎八法’,伏虎八法,是專門懲戒臨陣逃脫,或者泄露莊內重要機密之人,分別是捋虎鬚、滅虎威、謀虎皮、剁虎翼、食虎肉、醃虎骨、虎跳牆、最後一招是縱虎歸山。
都是要命的手段,比那降龍四刑狠毒的多,上了‘伏虎八法’就相當於凌遲處死,按照步驟,大卸八塊,然後‘縱虎歸山’,被肢解的屍體埋在各處,這萬隆壽莊不愧是千年老字號,殺人不過頭點地,卻非要這麼折磨人。
但他未免有點太瞧得起我,那降龍刑我都未必過得去,還想讓我把刑具摸個遍!
死亡不可怕,但被他這麼嚇唬,心裡還真有點發毛,嚥了口唾沫。但已經回不了頭了,真不知我李狗剩上輩子做了什麼損,這輩子要這麼個死法。
我被他推出了門,想回頭看了一眼玄青,玄青雙手扒着地面,不住的向前挪蹭着,大喊了一聲:“一鳴!”
我搖了搖頭,卻沒看到生死薄,我心裡一驚,這老小子不是想要救我吧,可這郭七身上的炸藥可挺瘮人,稍一不慎,就會骨肉分家。
突然一顆石子飛來,郭漢祥悶哼一聲,抓住我的衣襟向後急退了兩步,一看郭漢祥的顴骨皆腫脹起來,疼的不住眨眼。
就在這當口,生死薄已經趕到他身前,雙手在空中相對,想要按住郭漢祥的上下頜,眼看着那兩隻滿是橫紋的大手如勁風般就要按在郭漢祥的頭上,生死薄剛纔還凌厲的眼神,微微一變,動作停在了半空。
郭漢祥悶笑道:“早就知道你有這一手,別逼我開槍!”郭漢祥支支吾吾,眼神卻是無比得意。
我一看郭漢祥手上竟拿着一把手槍,頂在生死薄的腹部。
我對生死薄搖了搖頭,示意不要讓他再救我,他嘆了一聲,收回了手上的動作,玄青看的目瞪口呆,一見到此情景卻頹嘆了一聲,額頭重重的磕在了地面。
郭漢祥拽着我往外挪蹭着,脖子不敢做大動作,直直的盯着立在原地的生死薄。
‘嘩啦’一隻花瓶砸在了郭漢祥的後腦上,瓷片四處飛濺,鮮血順着額頭流到嘴邊,我回頭看去,正是招待所的老闆娘,顫巍巍的站在郭漢祥身後,驚恐的望着滿臉鮮血的郭漢祥。
郭漢祥回過頭,看了一眼那老闆娘,推着我直直的走了出去。
我麻木的跟着郭漢祥走出了招待所,遠處的紅燈還在燃着,心火熄滅的瞬間,還想多看看這世間殘存的美好。
街道盡頭,正有一幫漢子,手持鎬把、管鍬、鐵叉,一路喊罵,急奔向我倆,想是那老闆娘找來的街坊四鄰。
郭漢祥卸了導火索怒聲罵道:“他!”說完一腳踢在我的後腰。
我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在地上,想扶住惡痛的腰眼,卻被手銬束縛着。郭漢祥舉着手槍,左右望了望,看遠處有一輛裝滿稻草的馬車,大手拎起我就奔了上去。
但那些鎮民已然趕到我倆身前,郭漢祥向天鳴了一槍,把鎮民都鎮在了當場,那匹馬也被槍聲驚的擡起前蹄嘶鳴不止,左右晃動着身子,郭漢祥坐在草垛上方,一手抓着我,一手抱着捆稻草,害怕被甩下馬車。
那匹馬再次擡起前蹄,嘶鳴一聲,繮繩被生生掙斷,嘴邊鮮血淋漓,拖着草車不停的奔跑着。我被顛簸的有點噁心。再看郭漢祥在草垛上瘋狂的笑着。連連對天放空槍。
他,瘋狂了。憤怒和興奮交織在一起,無法自持。街邊的野狗聽到槍響,嗚咽一聲,遁到更黑的角落中。
那些鎮民被槍聲所懾,未敢追來。郭漢祥眼神瘋狂的看着我,通紅的雙眼,都是被仇恨凝結的血絲,此刻他要爆發。狠命的扇了我兩個耳光,站在草垛上瘋笑了起來。
馬車出了鎮子,走在顛簸的山路上,郭漢祥不知在哪找來一根麻繩,怕我跑掉,將我的腳也綁住。自己則跳到車頭,揚起鞭子,驅馬前行。
雪停了,隨之而來的是陣陣寒風,我把身子往稻草裡拱了拱,看了看四周,不知現在行到哪了,也許很快就到終點了。
我突然想到生死薄說我還能見到四叔,四叔死沒死我不清楚,如果四叔還活着,我肯定是見不到了,若是四叔在下面,不久就能看見我了,那死也值了。心一橫,任野馬狂飆。
不知又走了多久,郭漢祥時不時的往馬車上瞄兩眼,嘴裡不住的喊罵吆喝着,馬鞭抽打之聲不絕。那隻老馬可能也對郭漢祥粗魯的舉動表示不滿,嘶鳴了一聲,嘴裡冒出一串霧氣,停在原地,不停的踱着蹄子。
郭漢祥氣的‘啪,啪’不停的抽打馬背,可那隻老馬拖着車資原地打着轉。我心下疑惑,按照郭漢祥這樣的打法,就是病馬也能跑出十里地。
老人常說,動物的眼睛是最靈的,能看到人看不到的東西。看哪出宅子是不是凶宅,牽只狗進去,如果狗吼叫哀鳴不止,那房子就不能住人,肯定有靈物惡鬼居於其中。
我心中忐忑,四下忘了忘,正看到山道左側的山坡上,有幾座墳包。墳後面,幾朵綠色的鬼火上下飄蕩。
我微微驚愕,這荒郊野地,烏漆抹黑的看到墳圈子可不是好事。指不定是那隻老馬看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不敢再走了!
郭漢祥憤怒的撇下了鞭子,臉上的血漬都被汗水帶下,就是惡鬼也會被他嚇跑了!他爬上草垛,揪住我的脖領,跳下了馬車,剛要向前走,卻被眼前駭人的場面驚住了!
我罵了聲娘,來劫囚車的了!
不知什麼時候,墳圈子上的幾點鬼火飄飄悠悠的向我們靠近,饒是早有準備,也被這駭人的景象嚇了一跳,一看前方正有一羣兩眼冒綠光的惡狼阻住去路。這他媽比鬼還嚇人。
郭漢祥喉結輕動,木在了當場,身子不住的往後退着,那羣皮包骨的惡狼也跟着挪動步伐,伸長了脖子,在雪地裡‘嗷,嗷’的吠叫着,有幾頭狼圍着那隻老馬團團轉,老馬蹄子亂蹬,那羣狼一時間也奈何不了它。
正所謂‘狼心狗肺’說的就是狼性狠毒,狗不長記性。成羣結隊的圍捕獵物,會迂迴,打游擊,無所不用其極。猛虎怕羣狼,在霧裡河村民眼裡,狼纔是百獸之王,知容忍,能進退。當真是可畏可敬又可恨。
磨盤鎮是有名的產狼大鎮,在霧裡河不遠就有三個村子,按照地理位置,分別起名叫狼上、狼腰、狼下村,聽父親說,以前若是在夜間行必須走人手一根木棒,一包火柴,看到狼劃根火柴,狼怕火光,但若是火光也驅不走餓急了的狼羣,就只能硬碰硬,和野狼肉搏。
那幾年正趕上鬧饑荒,死人堆在路邊,死孩子都掛在樹杈上,狼羣白天都敢進村尋食,但吃飽了就不會再撲活人。
挺過了那段啃樹皮吃腰帶的‘非常’時期,生產逐漸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