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祝即刻閉目,垂垂老矣的身子略顯佝僂。
切斷和異獸之力的連接後,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
一旁的瑾瑜甚至有種疑問。——他現在的身體,還能不能撐過這次儀式?
他在儀式前將巫代代相傳的羊皮卷給他,是否是遇見到自己壽數已盡?
瑾瑜狠狠搖頭,甩開滿腦子紛亂雜念。
如今情勢,除了儀式,已沒別的方法。
關閉天空旋渦,勢在必行!
大巫祝雙手合十,只是靜默而立,他的動作不再如從前那般繁瑣多變,周身氣息也變得純淨和諧。
經歷了諸多事件,他的境界明顯更上一層樓,達到了中正明靜的狀態。
在這般心境下,狂暴的異獸之力,也彷彿乖巧的孩童,在他的操控下有規律的運作。
瑾瑜儘管切斷了巫祝體內的異獸之力,但他巫法通神,完全能夠隔空操控異獸之能,讓自身不受影響!
這種手段,着實讓人歎爲觀止。
而他的眼前,那顆邪魅詭奇的青銅樹,此刻也籠罩在一片祥和的光芒中。
靜靜凝聚力量,緩緩成長。
如果瑾瑜沒有看錯,只要這顆青銅樹在異獸之力的催動下不斷長高,便能觸碰到蒼穹,和那無盡的旋渦同歸於盡!
“很好,看來儀式進行的很順利。”
瑾瑜連連點頭,心中讚歎。
如此看來,只要不出意外,這儀式很快便能成功!
然而,就在瑾瑜心中振奮之際,天空之上,無盡旋渦之中,卻彷彿突然有所感應!
一股難以言明的詭異震動自內而外漾開!
無聲無息,肉眼不可見!
但已半隻腳踏入神的領域的瑾瑜,卻能清晰感到這股波動。
那是一種蛻變後的異獸之力,和巫法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大巫祝身子一震,竟是一口鮮血噴出!
沒想到這股震動,竟能直接干擾大巫祝的施法!
瑾瑜大驚,連忙擡頭望向旋渦深處。
他必須看清,那詭異震動的源頭,到底是什麼!
然而,旋渦之內,任何光線都彷彿被吸收,瑾瑜能看見的,就只有無盡的深淵……
當你凝望深淵時,深淵也在凝望着你。
莫名的,瑾瑜腦中出現這樣一句話來。
他猛地打了個哆嗦,長年征戰練出的敏銳感覺,讓他清晰的感覺到危險。
恐怕旋渦深處的東西,要比從前遇到的都要可怕!
瑾瑜看了眼面色蒼白隨時可能嚥氣的大巫祝,又看看深不見底的旋渦,心中難以抉擇。
他本以爲,對方即使要干擾大巫祝,也多半是派出獸羣攻擊,那他只需守衛在大巫祝身邊即可。
可沒想到的是,對面竟是技高一籌,直接遠程干擾?
那他豈不是得衝入旋渦之中,才能平定干擾?
他並不怕死,爲了國家,他早已豁出性命。
可他進入深淵,大巫祝怎麼辦?
此刻若有異獸要來傷他,他怕是沒有絲毫反抗之力!這該如何是好?
似乎是感受到瑾瑜的糾結,一旁的大巫祝,緩緩開口:“你就安心的去,我這把老骨頭,還不至於連一幫野獸都奈何不了。”
似乎是爲了證明自己,他的左掌突然伸出,繞着自身腳下劃了一個圈。
剎那間,無數異獸之力凝聚。
七八個身披獸骨的巫將,也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圍繞在大巫祝身邊,俯首聽令!
他們的身上異獸之力流轉,竟和那炎將軍一樣,早已被做成傀儡!
見到這一幕,瑾瑜深深蹙眉。
用同胞的屍體作戰,他還是難以接受。
可事到如今,卻也沒更好的辦法。
他咬牙道:“既然如此,我便入那旋渦一探!你保重。”
“放心,老頭子我死不了。”
大巫祝一直冰冷的臉,此刻竟笑了。
也不知是真心自信,還是強顏歡笑。
瑾瑜點頭,沒有多言,轉身,單腳狠狠踏地,人便化作一道流光,射入那滾滾黑雲之中。
……
“在這個落後而可笑的星球上,竟真的有生命,膽敢直面蒼天?”
無盡深淵中,一個古老而強大的聲音,緩緩響起。
彷彿巍峨的高山,又彷彿最深沉的大海。
他的聲音並不大,也聽不出男女,卻彷彿直接在人心中響起,狠狠將任何一個生命的靈魂吞噬!
瑾瑜一個愣神,差點兒從空中跌落。
他猛地一個翻滾,雙足踏在雲層上,一刻不停,繼續向旋渦深處進發。
“不錯,很堅韌的意志。”
旋渦深處的聲音似乎有些驚訝,語氣裡透出讚許。
“有種出來一戰!在裡面裝神弄鬼算什麼本事!”
瑾瑜大吼,越是面對強大的存在,越是不能恐懼。
一旦陷入恐懼,他一身實力便十不存一。
爲了給自己壯膽,他吼的放肆。
“可悲的生命,我已從你的聲音中,聽出恐懼。”
“恐你麻痹!”
瑾瑜口不擇言,動作越發迅捷。
黑光一閃,他的身子已穩穩落在旋渦之中。
他的雙腳終於感受到大地的穩重。
沒想到,這九天之上,旋渦之中,竟真的有可以落腳的大地!
難不成這旋渦,其實是和另一片大陸連接着?
擡頭,看着周圍環境。
頭上,是昏暗的蒼天,腳下,是乾硬焦黑的土地。
土地之中,溝壑縱橫,流淌着無數凝聚若實,彷彿液體流動般的濁色能量!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那詭異的異獸之力,竟並非來自神州浩土?”
他一直以爲,那詭異力量是異獸本身自帶的。
可如此看來,這力量,恐怕是來自這片陌生的土地。
“恭喜,你是有史以來,第一個踏上魔域土地的凡人。”
其他異獸的混亂嗜血不同,那古老的聲音聽不出情緒,那股平靜,讓人聽着就發毛。
平靜,意味着強大。
只有無比強大且至高的存在,纔會有這股睥睨衆生的平靜!
很顯然,這聲音的主人,恐怕已存活千萬個歲月。
在千萬個歲月中,從嗜血瘋狂中成長,獲得清晰的意識,並掌握高深的智慧!
所以他的語氣纔會這般強大而平靜。
平靜到令人顫抖。
瑾瑜吞了口吐沫,他長這麼大,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
可今天,他竟是感受到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