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風緒豈無痕
昏昏沉沉爬起來,洗漱完畢,晃晃蕩蕩地飄去教室,腦袋空空的直視黑板一節課,下課收工,飄去值班室。剛在椅子上攤了一會兒,就看到主席大人黑着一張臉踢開辦公室的門橫衝直撞地走進來,把手裡的文件夾拍在桌子上,粗暴地拉開椅子坐下去。這種情況,識相的都知道不要往上湊,辦公室裡的人一霎那間作鳥獸散,走的清潔溜溜,就只剩下我一個不怕死的坐在這裡。我看看了神仙的臉色,決定還是溜之大吉,以免惹禍上身。
“回來,你跑什麼?”
“額,聖上龍顏不悅,臣還是先告退了吧。”
“坐下,乖乖在辦公室裡呆着,別出去亂逛!
“哦……”
辦公室裡一個人都沒有……一個閒人都沒有,神仙黑着臉坐在那裡不知道是在翻文件還是在拿文件泄憤,整個人籠罩在陰鬱的氣場之中。我坐在離黑色氣場最遠的一個角落裡還是覺得壓抑,看來倫家的小宇宙還不夠抗……我現在最想吶喊的一句話是————放我出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正在這邊糾結,沉默許久的神仙終於出聲了,只是這一句話就華麗麗的把我炸飛了,他說:穆謹言回來了。
……穆謹言,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唄,他又不能一輩子都呆在國外……”
“他回學校來了。”
“……我這幾天沒什麼不能逃的的課。”
“學校承辦了一個研討會,他是主賓,校長指定你負責陪同。”
話說到這份上大概就明白了,能幫我推掉他一定不會讓我再靠近穆謹言,只是不知道穆謹言使了什麼手段讓神仙大人都推不掉。也不知道穆謹言在想什麼,當時都已經把話說到那種地步了,也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了吧。
神仙大人窩火也是很有道理的,校長一向很給面子,這次居然寧可得罪他也要把我賣掉來討穆謹言的歡心,親疏高下,已然明瞭。
“這事好辦,不去不就完了。”
“問起來怎麼說?校長可是把話說死了,你要是故意不去,鬧不好他真給你個處分。”
“就告訴那個老小子,姑奶奶大姨媽來了,血流成河,痛不欲生,不宜出行!!”耍無賴我還怕你?!大不了我就不在學生會混了,就這種事我不信你能給我開學籍處分!
“…………”
“你可真不含蓄……我真照你原話說了啊……”
說起來這是是十分十分非常非常的讓連風緒火大,本來像這種事是一句話就可以打發的,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把樊夏撇得一乾二淨。偏偏那個穆謹言不知道那根筋抽風,非要找樊夏作陪,還對校長明示暗示,恐嚇加威脅。說樊夏有事很忙,他就說他蓄意打壓下屬;說樊夏學業緊張,他就暗示校長樊夏學力不濟,不宜繼續學生會的工作;說樊夏身體不適,他倒先倒打一耙,死活就是非要拖樊夏下水。明明那個時候是你自己不要的,現在後悔了又想來幹什麼?!
這幾天的課,任課老師都比較上道,請個假就過去了。宿管的阿姨是做了許多年的老人,面慈心善,就是有一條絕不寬待——男生不準進女宿!所以每次檢查衛生,衛生部都只能把爲數不多的幾個女幹事派過來。吃飯嘛,反正梓歆這幾天都在,可以充分壓榨勞動力。很好,只要我老老實實地窩在宿舍裡,在這爲期五天的研討會裡是絕不會有機會見到穆謹言那隻妖精的。我打如意算盤打得震天響,老天一道晴空霹靂把我從九霄雲外迫(音PAI,就是迫擊炮的那個字,發音很微妙)回地面。
一隻閃亮亮的妖精堵在宿舍樓下的門房裡。
這個陰險的傢伙巧妙的選擇了門房裡一個奇妙的的地理位置,從外面根本看不見人,讓你毫無警惕地自投羅網,然後神兵天降,出奇制勝。不得不說,穆謹言一定仔細研究過我們宿舍樓的結構圖,並且制定了詳細的行動方案。他有效的利用樓梯間的牆壁和樓梯下的空間把人堵得進退不能,同時利用採光角度,既光明正大得讓宿管阿姨放心,又曖昧親密得讓閒人退避三舍,實在是……可恨啊~~~~
兩個人相對無言,穆謹言一如往昔的掛着完美的微笑,我卻連個淺淺的弧度都掛不出來。條件反射是很容易建立但是很難抹消的,而我看到這個人的條件反射就是想逃跑。現在跑又跑不掉,又沒話可說,光是站在他跟前就覺得渾身難受。
“小夏……”
……!!!多少年沒聽見他的聲音了,與少年時不同,略微低沉,清潤優雅,可是就是這如同天籟的聲音卻讓我如遭雷擊!!我曾多少次聽到這個聲音溫柔地喚我的名字,多少次聽這聲音的主人愉悅的爽朗笑聲,多少次它的主人就用這聲音與我打趣笑談……
我絕不會錯認,這聲音的主人在那愉快的往昔裡曾告訴我他的名字——龍吟水嘯。
胸口像是踩了一隻大象,而且這隻大象還在原地散步。我想我的臉色一定非常驚悚,因爲穆謹言的表情十分精彩,說不上來是他的表情更像見到鬼還是我更像,我只是覺得頭暈,胸悶,眼前冒雪花。我想宿管阿姨不會再讓穆謹言靠近宿舍樓半徑一百米之內了,因爲我讓她見識了穆謹言可以一句話就搞暈一個人。
我逃不掉的,他一直都在,我一直以爲我可以從過去逃離出來,可是我錯了。時間自顧自的流逝,我卻還是在一眼就對他一見傾心,又一次。我不在乎他的目的,不在乎他的再次出現,也不在乎自己是否能正面直視他的存在。坦白說,我一點都不恨他,對我來說,真正喜歡過的人要去恨他,也是一件很難的事。而且不可否認的是,我現在還是喜歡他,如果我真的能就這樣把他忘得一乾二淨我纔要鄙視自己薄情。我不能忍受的是,我在一條溝裡翻了兩次船!
昏沉中,另一個人的臉浮現在眼前,一張表情鮮活的臉,會裝腔作勢,會愁眉苦臉,會笑裡藏刀,也會,溫情如水。我真是笨蛋,怎麼竟會眼睛抽筋到把那樣明顯的感情錯認爲友誼。風緒無痕,似無痕,豈無痕,原來一直在我身邊的只有你,一直陪着我,護着我,一直一直。
眼前最後的景像是宿管阿姨老母雞一樣撲過來的身影,和穆謹言破天荒驚慌失措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