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還有這麼多法器呢!”
“多是一些小玩意兒,沒多大用,帶起來還麻煩,三花娘娘已經取了一件厲害的珍寶了,就不要再貪圖這些了。”宋遊對她說道,“何況器物法寶固然厲害方便,可三花娘娘修行之初,還是不能過於依賴纔是。”
“修行之初!”
“是啊……”
“那我們可以拿去賣錢!”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宋遊不禁笑了笑,“還是讓它們都留在這裡吧。”
“啊?”
小女童大驚一跳。
“怎麼?”
“這麼多法器……”
小女童又低頭看着地上。
琳琅滿目的法器珍寶,就這麼擺在泥濘的地裡,許多原本漂亮又金光閃閃的東西都沾滿了泥,看着就讓她心疼。
“多可惜啊……”
小女童忍不住自言自語,心疼極了。
“又不是將之毀掉,只是將它們留在這裡。只要有緣,終有一天它們會重見天日。”宋遊對她說道,“三花娘娘莫要過於貪心了。”
“唔……”
小女童想了一想,還是捨不得,只是她目光一轉,又看向了前方裂縫,注意力立馬被轉移:“裡面還有很多值錢的寶貝!”
“若還能找到原主,便請歸還回去。”
“嘭!”
一聲敲響,金光大放。
“!”
三花娘娘眼睛睜得大大的。
金光散去,山中珍寶少了不少。
“還有很多寶貝!!”
“三花娘娘須知錢財乃身外之物,修行之人,錢財夠用就是,多了便是累贅。莫要和那黃鼠狼精一樣,被貪心困住了。”宋遊說着,無奈的拍了下小女童的頭,她騎在老虎身上,頭頂略高,這個動作做起來竟然有些不方便了,“三花娘娘可要記清楚了,修行先修心。”
“!”
想到那大肚僧人,還有這滿地的僧人,小女童頓時神情一凝,表情嚴肅。
“記住了!”
“那麼事情已了,我們該怎麼呢?”
“該走了。”
“對了~~”
道人拖着長長的尾音,像在附和。
隨即拄着竹杖,邁步離開。
“那這個……”
小女童騎着老虎跟在他身後,卻是望向他手中的金錐。
這纔是大寶貝!
道人走在她前面,明明沒有回頭看,卻像是知道她在說什麼,微舉金錐說道:“此物非同一般,本就會助長人的貪心,又頗爲邪性,恐怕還會主動影響人的心智,時間一長,恐會變成下一個黃鼠狼精……三花娘娘願步那黃鼠狼精的後塵嗎?”
“後塵……”
小女童嘀咕着,沒有聽懂。
所幸道人與她相處多年,也知曉她的習慣了,於是又說一遍:“三花娘娘願成爲下一個黃鼠狼精嗎?”
“三花娘娘是貓!”
“嗯?”
“不願意的!”
“那就好。”道人滿意笑了,“不過念其頗爲玄妙,是世間難得的寶物,我就不將之毀掉了,便將之靈韻封印,未來帶回伏龍觀儲藏。”
“唔……”
小女童坐在虎背上,倒也沒有異議,只是臉上卻露出思索之色。
道士說的東西大多都是真的,道士做的事情大多也是對的,作爲一隻貓,她更多的是要觀察,暗中學習道士和人們爲人處世的高深技巧。
三花娘娘善於學習。
“轟隆隆……”
“蓬蓬篷……”
石巨人轟然解體,倒成石堆。
羣狼妖虎也紛紛炸成黑煙,倏的一下回到小女童高舉起來的旗子中,只剩唯一一頭妖虎,乃是三花娘孃的愛虎——今日地上全是泥巴,三花娘娘不願在泥地裡行走,便把它當做坐騎,隨即將分水刀和小旗子放入褡褳中,又坐在虎背上,開始查看起她新分得的錦袋了。
老虎走路不穩,左右搖晃,上下顛倒。
小女童的身體也搖搖晃晃,卻依舊穩穩坐在虎背上,專心查看寶物,看起來頗爲滑稽。
一行人踏着泥濘,走入遠方森林。
“三花娘娘真是今非昔比了。”宋遊一邊走着一邊感慨,漫長路上的無聊多是這麼被打發掉的,“想起當年金陽道旁的三花娘娘,再看如今一貓獨鬥羣妖的三花娘娘,真讓人有些不敢置信。”
“是道士厲害。”小女童頭也沒擡的說着,忽然皺眉,“那些和尚騙人!裡頭根本沒有幾個籮兜大,最多隻有兩個籮兜大!”
“三花娘娘也厲害。”
“三花娘娘修行之初!”
“……”宋遊竟然沉默了一下,隨即才說道,“三花娘娘修行之初就這麼厲害,可見未來不可限量。”
“三花娘娘什麼時候能有這麼厲害呢?”
“什麼這麼厲害?”
“就像今天這麼厲害。”小女童擡頭看他,“把旗子裡的所有妖怪都叫出來幫三花娘娘打架。”
“快了。”
“還有一隻大鳥呢!可以飛!”
“快了。”
“那什麼時候能和道士一樣厲害呢?”
“這個要慢一點。”
“慢一點!”
“只慢一點。”
“真的?”
“三花娘娘天賦出衆,又勤奮刻苦,僅僅十幾年間,就能從金陽道旁一隻連江湖惡人都不敢招惹的小貓兒神,變得如今這麼厲害。”宋遊拄着竹杖目不斜視的看着前路,“可想而知,前路不遠。”
“那你用了多少年?”
“……”
道人神情平靜,置若罔聞。
燕子從石巨人頭頂換到了馬背上,聞言也扭過頭,梳理起翅膀下的羽毛。
好在此時有別的東西分散她的注意力,一向善於追問的她竟然沒有追問下去,而是繼續鼓搗着她新得的寶貝。
“三花娘娘把小旗子放進去了!”
“看見了。” “三花娘娘把刀子也放進去了!”
“嗯。”
“三花娘娘又取出來了!”
“……”
“咦它自己關上了!”
“……”
“咦它打不開了!”
三花娘娘露出震驚之色,兩隻手抓着錦袋,想將之分開,卻拽不動,只好扭頭求助的看向道人。
與此同時,妖虎頓時停下腳步,眼神中顯而易見的露出茫然之色,不再往前走了,而是扭過頭來,看向騎在自己身後的女童,尤其是看向女童只拿着錦袋而不見小旗子的兩隻手。
真讓老虎摸不着頭腦。
“給我看看。”
道人一伸出手,女童就立馬也伸出手,將錦袋遞給道人。
很像是尋常小孩和家長。
“知道了。”
道人簡單查看,便點了頭。
“壞掉了?”
女童卻是一臉震驚和擔憂。
“沒有壞,只是這個錦袋靈韻不足,或許是太過古老了,靈韻隨時間而流失,或許是原本做的時候就有不足,一天只可以開啓一次,每次只有一小會兒的取用物品的時間,明天就可以打開了。”宋遊對她說道,“今後最好只用它來存一些不會隨時取用的東西。”
“老虎不走了!”
“打一下就好了。”
“我捨不得!!”
小女童毫不猶豫,聲音乾脆堅定。
話音落地,身下妖虎好像聽懂了人言,雖然仍舊滿眼迷茫不解,卻還是邁開了腳步,繼續往前。
逐漸走出了泥濘,踏上落葉地。
“你剛剛好像被凍住了。”
“是啊。”
“那伱冷嗎?”
“當時有點。”
“太陽出來了,太陽抱着你,就會暖和很多了。”
“是……”
這片森林不知多久沒人來過,往日只有潺潺溪水聲,今日才終於多了些人聲。
前邊地上是乾燥的,沒有下雨。
二十天前,這片山中的妖怪在路上布了一片雷雨,好請道人與他們相識結緣,二十天後,道人也用一場雷雨做序幕,來與他們了卻緣分。
……
玉城以東,一片村莊集鎮。
一羣商人在一間木屋中歇息睡覺。
木屋中是大通鋪,一張橫板牀,從屋子的最左邊一直連到了最右邊,所有商人都躺在木板牀上,地上則全堆滿了貨物,鼾聲此起彼伏,唯有和宋遊最熟悉的那位謝姓商人靠牆坐在牀上,半眯着眼睛打盹。
油燈光影搖晃。
最近這邊常有賊人出沒,也不好說是賊人還是妖鬼,反正東西常有失竊,因此睡覺時他們都不敢全睡,會讓兩人輪流值夜。
走商也是一件辛苦的事。
今夜輪到謝姓商人值上半夜。
上半夜稍好一些,無論是熟練的賊人還是故事傳說中的妖鬼,最常出沒的時候都是下半夜。
“……”
謝姓商人手背一下沒有撐住下巴,腦袋頓時重重往下一墜,令他清醒了些,也正好擡起頭來,例行看一眼房間。
卻只聽一陣風聲。
“呼……”
謝姓商人擡起頭迷迷糊糊看去時,便見桌上油燈一陣搖晃,映得屋中影影綽綽,恍惚之間,屋子裡竟然多了一道人影。
“!”
謝姓商人一驚,立馬清醒。
正伸出手,打算去推醒身邊人時,定睛一看,這纔看清來者的真容。
年輕容貌,發白的道袍,正笑着看他,還擡頭與他行禮,不是那位在玉城偶遇的宋姓道長還能是誰?
“宋先生?”
謝姓商人一愣,也連忙坐起身,與他回禮,不知爲何,心中竟是一點不怕,只疑惑問道:“不是已經道了別了嗎,先生半夜怎麼會來這裡?”
“是有事想請教謝公。”
“什麼事情?”
“聽說玉城東南九百里,天山背後有天山,謝公可知怎麼走,那山上又有什麼傳說講究?”
“玉城東南九百里?天山背後有天山?”謝姓商人心中還是毫無懼意,甚至沒有多懷疑他是妖是鬼,只是思考着回道,“玉城東南千里之處確實有一座極高極高的山,就在天山背後,所謂天山背後有天山,應該就是指的這一座天山背後比天山還高的山。”
“在下也這麼想。”
“我倒是聽說過,說是這座山很高,一年中絕大多數時候都在雲上,人是決計爬不上去的,但又聽說過有很厲害的當地勇士爬上去過,還曾有一些有獨特本事的當地術士去爬,結果不但沒有變得容易,反正更難了。”
“山上可有一片湖?”
“謝某也沒聽說過。”
“多謝謝公。”
“先生想去這座山?”
“在下平生最愛登山。”
“先生真是雅興啊。”
“哈哈……”
道人站在屋子中,油燈旁邊,燈影搖晃不定,使得他的身形一時模糊一時清楚,明明看得出是誰,可仔細看時,又看不清了。
“倒是還有一事。”
“什麼事情?”
“說來謝公一行打從初見開始,就一直對我們多有照顧,我們卻沒有好好感謝,實在慚愧。正好今日知曉消息,便再度前來道謝。”道人說着頓了一下,“此處往北大約一百多裡的深山中,有妖魔收納了許多珍寶,如今妖魔被除,珍寶都無人取用,藏在深山裡。謝公若有意,便在明天清晨往正北方的山林中走大約二十里,有野狼爲謝公帶路。直去一片殘山,山中珍寶無數,謝公一行可任意取用。只有一次機會。”
“此言當真?”
“不敢欺瞞。”
“這……”
“都是無主之物,在下取來無用,謝公等人善良正直,理應得此饋贈。”
“……”
中間又聊了一會兒,道人才與他道別,恰好油燈一陣搖晃,光影在眼中暈開,道人的身影迅速模糊,便這麼消失在了屋中。
謝姓商人眼前一陣恍惚,意識逐漸變得清醒正常,這才發覺不對。陡然驚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仍然靠牆坐着,手撐下巴,竟是剛纔已經打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