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一次之後,我們許久沒有聯繫,一方面是我無暇顧及,而她似乎也並不想多和我交流。
電話裡的交談很短促,她報出了見面的地點,約我待會兒去見面。
時隔幾月見面,我們一人攏着一杯熱飲,面面相覷,一時間找不出話頭來。
在彼此的眼裡,我們都看到了陌生和彆扭。
她的視線落在了我的脖間,表情晦澀不明,“你的脖子……”
“啊、抱歉。”匆忙拽起毛衣的高領,我欲蓋彌彰地擋住了那塊痕跡,閃避不去看她的視線。
褚江清一垂眸,眉眼間說不出的風情,纖長的睫毛不停簌動着,“扇子,我們的事情……被劍海的老婆發現了。”
我手裡的勺子不自覺掉了下去,莫名緊張起來,“她沒對你怎麼樣吧?”
她沒有說話,那就代表着我一語中的。
果然,“魏芸婷鬧到學校來了,說我插足她的婚姻,當人家小三。”
沉默地看着她,我想象不到,像魏芸婷那樣的女強人,如何和個潑婦一樣鬧得滿城風雨的。
眼圈有點紅,她無力地一聲輕呵,冰涼一笑,“其實她沒必要這麼大動干戈,我不打算拆散他們倆,我就當劍海一個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又那麼過分嗎。”
杏眼微微張大,她幾近悽惶地追問,“我什麼都不要,只要她男人一半的感情,怎麼就這麼千夫所指?”
“褚江清,你在說什麼嗎?”
捏了捏眉心,我有些嘆息,“你告訴我,你爲什非要關劍海,爲什麼要分別人的男人?”
那天,褚江清哭得很厲害,她說,我什麼都給他了,我離不開他了。
她說,蘇扇,你知道嗎,一個八十萬的城市裡面,遇到對的人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
“所以,當我遇上他的時候,就註定只能換來一半殘軀,非死即傷。”
回到家裡,我在畫板前做了許久,始終無法集中精神,連畫廢了好幾張紙。尤其是大腿之間,昨晚被孟若棠摩擦出的傷口坐也坐不住。
叮咚,叮咚。
門鈴響了起來,我下來一看,電子屏上顯示着黃鑫文的面容。
他怎麼來了?
自從我對他愛答不理,給他吃了幾次鐵板之後,他就常常陰晴不定地看着我,看得人很不舒服。
按下擴音鍵,我問他,“黃組長,你來有事嗎。”
他含糊地嗯了一聲,“孟總讓我來的,你先開門。”
我故意詐他,“是嗎,我剛纔和孟先生打完電話,他怎麼沒有和我說?”
“……少拖拖拉拉的,我是有正事,你別跟我磨蹭!”
“那你讓孟總給我來電話,”我也不怵他的狐假虎威,“我掛了!”
直接關掉對話,我去從廚房倒了杯水,路過大門的時候隨意一撇,竟然還看到黃鑫文站在那裡!
屏幕是個長方形,人在裡面顯得頭大身小,尤其是他仰着頭,直勾勾地看着攝像頭的樣子,幾乎全部視線都被他猙獰的表情吸引了
過去。
那種視線,毫不掩藏狠辣和算計的寒光,真是像極了一隻伺機而噬的黃鼠狼,隨時準備衝上來。
捏緊了手裡的杯子,我就這麼看着他,直到又幾分鐘後,黃鑫文才陰沉着臉色轉身離開。
初賽投稿的最後一天,我還在一刻不停地修修改改,甚至不厭其煩地黏在孟若棠背後,問東問西。
常常問得他不耐煩,就會被壓在牀上,用他最原始的方式來宣示不滿。
終於,當我畫完最後一筆,扭了扭酸澀的脖頸,發現不知不覺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捶了捶脖子,我從衣櫃裡拿出衣服換上,將圖紙卷好放進了畫筒裡,拎着出了門。
站在電梯門口,我看着頭頂上面的數字,一個個地往上蹦着。
正好顯示到我所在的樓層,向上箭頭停止,電梯門緩緩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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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電梯裡只有一個穿着物業工作服的中年男人。
他手裡提着工具包,頭上戴着帽子,一雙眼睛卻滿是血絲,筆直地看着我。
我看他遲遲沒有下來,以爲他還要上樓,便打算等下一趟。
電梯門緩緩關上,眼看着只剩下一條縫隙的時候,突然叮一聲打開。
那男人用手撐着電梯門,聲音很沉,“不上來嗎。”
遲疑了一會兒,我本能覺得有點詭異,正打算離開,背後卻跑來一個戴着耳機的年輕男孩,一邊喊着等等我,箭一樣衝了進去。
多了一個人,我的不安感覺打消了大半,轉念跟着進了電梯。
先進來的那個男孩按了向上樓層,我是要到一層的,本來打算等他們都選完之後再按,如果向上樓層太高,我待會兒就找個就近樓層換乘。
可是等了一會兒,那個修理工遲遲沒有動作。
心思一轉,我按了年輕男孩的下一層。
那個男孩一進來就戴上了耳機,自顧自地閉眼打拍子,音量開得很大,嘶拉的音樂聲在電梯間間裡非常清晰。
我目不斜視,其實視線在透過電梯裡面的鏡面在打量那個維修工。
也許是我多心,我總能聞到一點點汽油味兒,像是從他的那個工具箱裡發出來的。而且這個工人裡面穿的是白色襯衫,一般的維修工怕汗漬弄髒,從來不會這樣穿。
這時候,他和我搭話了,“小姐,你是住剛剛那一樓的嗎?”
他一邊說話,一邊習慣性地提了提手裡的箱子,頓時讓我心裡一咯噔——他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試想一下,一個做修理的工人,失去中指,還能怎麼幹活?
我已經肯定了那個猜想,他不是修理工,更像一個亡命的賭徒!
但是我臉上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故意略顯嫌棄地瞥了他一眼,硬邦邦地說,“不是!”
說完,我掏出手機握在手裡,一邊不着痕跡地往年輕男孩那邊靠了靠。
失重感慢慢加重,我緊張地看着屏幕上面的數字,心裡盤算,是不是和身邊的男孩下一層樓。
可是後來轉念一想,不行,還是要趁早下去!
打定主意,只要中間有樓層打
開,我就立刻衝出去!
偏偏這個時候,我手裡的電話響了,來電顯示是“孟宅”。
這時候,家裡怎麼會有人給我打電話?
我遲疑幾秒的功夫,背後突然傳來一道陰測測的聲音,“小姐,你不是說不住那一層嗎,怎麼還有姓孟的號碼?”
那瞬間,我寒毛都豎起來了——姓孟的……那十有八|九就是衝我來的!
冷汗直冒間,電梯門突然打開,正好有人打算中途上來。
我一下子衝了出去,還本能地拽了那個男孩一把,擋住了維修工的路,爭取了一口喘息的時間。
順着安全通道往下跑,我利用熟悉的優勢,左拐右拐,跑得飛快。
匆忙接通了電話,我脫口而出,“孟若棠?”
哪知道,對面傳來的竟然是黃鑫文的怪聲怪氣,“蘇扇,你倒是跑得趕巧,這都逮不到你?”
條件反射地按掉電話,我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好死不死的,樓上已經傳來了那個維修工皮鞋鞋底的梆梆聲,他追了下來!
跑出了安全出口,我反手鎖門,一邊撥打着物業的緊急電話。
然而我扭了兩下才發現,安全門根本關不住!
慶幸的是,物業的電話接通了,我倉促地說着目前的情況,說話間奔跑的速度不可避免降了下來。
“好,好,我知道了!”
握着手機,我咬牙拼了命地跑——現在那個人已經和我差距不足三十米了!
真該慶幸對方不是個像孟若棠那樣愛運動的,我緊緊巴巴地維持着一點優勢,終於找到了物業說的消防隔間。
進了隔間,我哆哆嗦嗦地鎖上門,將一堆滅火器材堆在門口,最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重重喘息。
跑不動了,唯一依靠的兩條腿也軟成了爛泥,現在最後的指望只剩下這道門。
當時男人只落後我十來米,即使這個隔間稍顯隱蔽,找到只是遲早的事情。
偏偏混亂中,我忘記將手機關掉聲音,忽然打入的電話讓鈴聲瞬間大作。
一下子掛斷,我發抖地捏緊手機,看着上面接二連三傳來的信息。
——你在哪兒?
——不要抵抗,等我來!
汗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手指不聽使喚,勉強將地址發了出去,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懂。
果然,剛剛的鈴聲被外面那人捕捉到,如今門外響起了重重撞擊的聲音,震得牆壁山往下滲灰。
一邊踹,男人一邊獰笑,“你還挺聰明啊,快去喊孟若棠喊來,老子讓你們作對鬼夫妻!”
說一句,撞一下,門鎖都開始嘩啦啦作響。
一瞬間想到了什麼,我連忙給孟若棠撥了過去,一接通就飛快說,“他有汽油,估計是想放火!”
孟若棠那邊好像正在開車,風聲很大,只聽他無比冷靜地說,“手機還有電嗎?”
我看了一眼,“有!”
“好,開外放,我拖住他!”
吞了口唾沫,趁着對方攻擊的間隙,我大聲說,“喂,你不是想找孟若棠嗎,我現在就讓你和他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