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想想就腦仁兒疼!”
卓羣嘆了口氣,忍不住揉了揉起被陽光曬紅的前額。
“老婆大人,我們能不能過段時間再談這事兒?”
貝璐卻搖了搖頭。
“親愛的,早晚都要面對。而且我們的時間並不多。”
“時間不多?”
卓羣看着貝璐的眼睛,以質疑的語氣說。
“真有這麼急嗎?我們至少還有十幾年的時間,短期內,我們無需煩惱這些問題。小璐,我們纔剛剛結婚啊。難道我們就不能再輕鬆的過上一段時間嗎?我現在只想跟你過幾天恩愛的舒心日子。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啊。”
“可面對問題躲避不是辦法,我們沒法當它不存在。”
這時,貝璐的眼睛擡起,定定凝視着遠處在陽光下閃爍的碧藍海水。
語氣中飽含憂慮的說,“特別是我,很害怕。現在越幸福,我就越害怕。正因爲我明白眼前這一切無法長久,我才無法忽視它,做不到不去想它。你明白嗎?”
“可問題是,現在我們連爲什麼自己身上會發生輪迴重生的原因都沒找到,都沒能得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麼你憑什麼會認爲,我們對這個問題能夠找到答案,能夠獲得合理的解釋?”
貝璐的回答充分顯示出她外柔內剛的個性。
“許多事都未見得能有結果,但終須盡力去做,不是嗎?”
“而且科學中的許多理論也是憑結果,慢慢反向論證得出的。這就是求知的過程。”
“更何況我們的輪迴重生的原因,也未見得和時間偏移之間就有密不可分的連接。也許這是兩個孤立的問題呢?我們大可以分頭來思考。”
“這兩天,我翻來覆去的琢磨這件事。我就覺得輪迴重生每次醒來所產生的時間偏移,雖然從一開始就存在,是整個模式裡的一環。但很可能是因爲我變得和你一樣,而加劇了……”
“怎麼說?”卓羣真的開始產生好奇心了。
“我是說,過去只有你自己輪迴重生時,時間偏差似乎不大,幾乎到了被你忽視不計的程度。但自從我變得和你一樣……也許是真的和你分享了生命,無論你,還是我,再次醒來的時間偏差就開始加劇了,變成了非常明顯的程度。是不是?”
“你……你還認爲是那瓶酒所引起的?”
貝璐點了點頭。
“是的。女人的直覺。”
“可……我們上次的試驗不是徹底失敗了嗎?並不能證明就是因爲那瓶酒……”
貝璐終於結束了遙望,把目光從遠處收了回來,轉頭面對卓羣嘆了口氣。
“你說的對,我們是不能證明因爲那瓶酒。可反過來也一樣,我們同樣不能證明不是因爲那瓶酒。”
“因爲試驗的失敗原因太多了。也許酒裡的神秘力量只能發揮一次效果,也許需要在萬米高空上許願,或是隻限於兩個人,甚至是因爲其他什麼原因。”
“關鍵是除此之外,暫時沒有任何其他能夠解釋的原因,我們只能這麼假設。其實許多事情就是這樣,只能先靠假設來推論。”
“於此同理,讓我們再回到時間偏差的問題上吧。儘管證據還不夠充分,我們不能真正確定就是因爲這樣。可‘我與你分享美酒,正如分享生命’這句話,卻帶給了我充分想象空間。”
“你不妨好好想想,根據你過去告訴我的,你重生時間產生極大偏移的情況,不恰恰就是從我也重生那一世開始的嗎?在此之前,可不是這樣。”
這麼一聽,卓羣也不禁開始沉思起來,他認真地進行了回憶。
“好像是這樣。第一次醒來,我是1996年的10月11日上午,我沒看時間,但可能我醒來時和我死亡的時間差不多是一致的,都是十點左右。”
“而第二次就是1996年的12月14日了,那已經到了傍晚,我從電影院醒來。第三次又是1997年的春天。間隔幅度比第二次要多些,可仍然不是很大。”
“第四次,也就是和你一起重生那次。直接是跳躍了一年兩個月。我就比較驚訝了。然後今生是第五次,居然一下子變成了兩年多。”
“是的!沒錯!巨大的時間差距就從第四次開始產生。從和你一起輪迴重生的那次開始,過去的程度從來沒有這麼明顯過。”
貝璐再次點點頭。
“當然,我和你有所不同,輪迴重生,我只經歷了兩次。憑我自己的經驗,還沒法做出有價值的判斷。”
“不過從我身上還能發現一點,或許也能間接說明我的推理。那就是我像極了你的副本。因爲我醒來的時間,可遠比你要晚得多。”
“上一次,我比你晚了半年。而這一次是一年。很可能下一次,你會等待我更長的時間。”
好些事就怕細琢磨。
真是不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
說到這個,卓羣的面色已經不禁有點灰敗了。
“怎麼會這樣呢?連我們兩個之間居然也存在這樣明顯的差異。這樣的時間偏差在我看來根本毫無邏輯。這簡直是老天爺在玩兒我們……”
但即使如此,他的抱怨還是有些太膚淺了。
貝璐的設想遠比他想象的還要殘酷。
“不,我認爲肯定有邏輯,也許就是因爲我分走了你一定比例的時間。只是我們還無法真切掌握這個具體的數字而已。”
“而這儘管讓我們無法具體推斷出每一次重生之間的確切時間,但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就是我們所擁有的時間也許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長久。”
“如果按你說的,我們真是時間長河裡的石頭。那麼恐怕像這樣要不了幾次,我們也許就會被時間河水淅瀝成碎末,一點不剩了。”
“天知道到了那個時候,我們要面對什麼?我們要迎接的命運也許比我們想象的更悲觀。”
毫無疑問,人們精神上一切焦慮的最大來源就是不確定性。
貝璐的話,一下子就讓死亡以及更可怕的可能性,突然間降臨。
對未知所產生的恐懼,瞬間在卓羣和貝璐之間投下了沉寂的陰影,已經足以讓天上的暖陽和遠處的蔚藍都失去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