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天氣到底怎麼樣我記不清了,我甚至沒有記住那是哪一天。
板頭提拔爲一營營長,他手下有四百個老兵,他們負責鞏固城防工事,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帶的了四百個從戰場上殺下來的老兵,但我信任他,我現在最需要的是信任。
火線提拔,本就沒有道理好講,指着誰當軍官,就是誰,這是大家都懂的道理,沒有人會反駁。
神仙匆匆從杏花樓裡趕了過來,他是團部的軍事參謀,我是軍事主官,他是軍事副官。
鐵貴兒這次也不能閒着了,我喊着“團副,二營營長你兼着,你部隊頂在最前沿陣地。”
“是。”他沒有多餘的任何話。
現在我有兵,多的是的兵,整整兩千號兵,可我沒有軍官,只能把他們悉數都扔出去。
我看着走路還直不起腰來的小貓兒從戰地醫院回來了,在我最需要人的時候,他回來了,他只是個二十歲的年輕孩子,但他值得我全部的信任。“小貓兒,這一次,你可就真正當官兒了,你現在是三營營長,負責右翼,鐵貴兒在主陣地,板頭在右陣地,你們三個營有一千二百人,記住,一定不能衝,保衛汾陽是第一要務,這是你第一次帶兵,要是幹砸了,可就沒有下一次了。”
小貓兒咧嘴一笑,可背上的傷口還是疼的他不敢大聲說話“我草,你就看着就行。”
我忽然看到了黃瓜,他是三十五軍的少校參謀,當戰事蔓延到汾陽的時候,他來了,他來找我了,他悻悻的對我說“我還想打一仗,給點兒兵吧。”
我把第四營交給了他,作爲預備隊,隨時支援北門各陣地。
而我,將親自率領第五營,我們的指揮部設立在郭家豪宅裡,這裡離北門也就兩三百米的距離,距離各個城門的距離都不算遠,老白自己帶着幾十條精壯漢子正在各個民兵陣地巡視,我在北門安排完了戰事之後帶着五營駐紮在了郭府裡,四百號後生就紮在郭府後面的幾進大院子裡。
指揮部就在第二進院子的大廳裡,大廳裡擺着作戰地圖和兩部電臺,徐麗此刻是發報員,她要一直保持和騎三師還有臨汾總部的聯繫。
我,神仙,二狗子,豹子,鬼先生五個人聚在大廳裡。
小貓兒不在,二狗子就是我們的警衛員,豹子這個人,身手是相當不錯,若是留在身邊當警衛,就太可惜了,於是我準備將他放出去。
“豹子,現在交給你個極其重要的任務。”
豹子被我鄭重的神色震住,他也相當嚴肅的說“團長,你說。”
“我要你帶一支偵查隊,三十人,人員你自己去五營裡挑,然後散佈出去,偵查汾陽北面的敵情,我要你在半天之內做好這件事情,可以嗎?”
軍令如山。
若他但凡有一點遲疑,我就會改變命令,因爲我不能讓一個不堅定的軍官帶着士兵去死。
“幹不成這件事,提頭來見。”
我狠狠點頭“記住,不懂的事情,多問問老兵。”
“是!”
豹子走了。
“鬼先生。”我喊了一聲。
鬼先生語氣很重的回話“團長,你直接說。”
我考慮了一下,還是選擇直截了當的說“你的任務是,一天之內,整出一支一百人的醫療隊,你可以從任何部隊裡抽人,但必須保證有一百人。”
醫療隊,那是傷兵唯一的希望。
我知道神仙的能力,在軍隊裡,他絕對是全能型的人才。
我按住神仙的肩膀,他擡起頭死死盯着我,那張死人般的臉上是萬分的凝重。
“剩下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你了,你要在這裡坐鎮,給我頂住汾陽。我給你留十個兵,我不回來,這裡就是你全權指揮。”
他聽我說的嚴重,忙問我“你要幹什麼去?”
我輕笑“我能幹什麼,刀山火海里闖一闖去。”
我手下的兵,我都不認識,一個也不認識,我到現在連一個人的名字都想不出來,我讓他們有軍銜的都上了軍官,但是指揮官只有我一個,就我一個營長,再沒有其他長官,戰時臨編,根本沒有章法可言,上峰不會管你怎麼樣整,只要你盯在那裡,跟日本子打上一場就好。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這家國天下誰能擔當的起?
山西,已成危急之地,太原城裡的日軍第五師團就像一個巨大的獅子,它在休息,但它一旦站起,必是致命一擊啊。
太原城裡,十一萬日軍休整,像一座山,壓在山西。
我們必須擋住日軍摩托化旅團的進攻,否則,日軍突破汾陽,就會兵臨臨汾城下,臨汾此刻,根本無力據守,到那個時候,山西就再沒有一個城市在我們手中了。
我制定了一個瘋狂的作戰計劃,這個計劃,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沒有在戰場上拼殺過的軍官,不會明白什麼叫做血染的風采,那是用一個一個的死人堆起來的榮耀。
黃昏的時候,我帶着五十八團五營不到四百人出城了。
在我離開以後,來自呂梁山區的郭家軍,終於到了。
你不能不承認在中國,姓氏有着巨大的影響力和號召力,這種號召力就體現在此刻,當郭老漢回到郭家莊振臂一呼,應者雲集,一天之內,竟集起兩千兵,他們擁有最簡陋的裝備,制式裝備缺乏,一般人有獵槍,剩下的一半人,只有大刀長矛而已。
可是,當郭老漢以郭家族長的名義發出集結令,仍然召集了兩千號精壯後生,他們是晉中郭家最堅實的脊樑,這幾乎已經是整個郭姓的壯年。
兩千人在郭老漢的帶領下,來到了汾陽城防司令部。
會見了老白和神仙。
正在三人商議的時候,從北方,來了三千號武姓後生。
我不知道我的父親究竟和清源武家有什麼淵源,但是,今天,晉中三大望族片刻間聚集起了八千人。
這八千人擠在汾陽城裡,讓人感到前所未有的信心。
帶領武家軍的,不是武老漢,武老漢的確已經年紀太大了,他已經無力再指揮這樣龐大的隊伍,代武老漢而來的,是一個叫做武義的中年人,約莫能有四十多歲,武義身材壯碩,虎背熊腰,腰裡彆着兩把盒子炮,可真是威風凜凜,在清源道上,武義的名頭和汾陽的郭佔偉一樣響亮。
神仙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他要指揮一萬人的部隊!
對於一個被通緝的逃犯,他當然想不到他會有這樣的一天,現在,老白麾下三千八縣民兵,武義麾下三千武姓民兵,郭老漢麾下兩千民兵,加上補充到五十八團的兩千老兵。
真真是聚起了一萬之師,這是何等強大的力量,如果不是對上日軍,憑這一萬人,甚至可以和閻錫山叫板了。
老白猛的抱拳,“陳參謀,八縣民兵由你指揮。”
武義也是抱拳,但氣勢比老白更猛“姓武的,現在都是你的兵!”
上首端坐的郭老漢,一抖雪白的鬍子“郭家男兒,悉數聽憑調遣。”
神仙的胸膛裡有一股豪氣沖天而起,國難當頭,國人,你們可曾看見,有多少悍不畏死的男兒爲你們擋在身前。
他雙眼溼潤,忽然站起身來,踢開身後的椅子,啪,就跪在了三人面前,他眼含熱淚,聲音顫抖“諸位都知道,這一仗,絕贏不了,還願意通力死守汾陽,此刻,陳正先向諸位保證,這一仗,絕不會打的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