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呼呼地衝出公寓,一直走到附近的公園門前,馮穎芝才停下腳步,靠着一棵大樹的樹幹喘着氣。
冷靜下來的她,回想起剛纔所發生的事,下意識伸手撫上被嚴詩儀打痛的臉頰。
太委屈!太笨了!
明明就不是自已的錯,被人打了耳光,也不反擊回去,不!本來,應該有十萬元的補償,卻因爲某個笨蛋講骨氣,裝清高,一氣之下把支票給撒了。
她這個大笨蛋!不會變通的大傻瓜!
沒錯,陸梓廷利用她去逼那女人離婚的做法,她很反感,很憤怒,可事情都發生了,無論如何,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這個罪名她是甩不掉的。
既然如此,她又沒有報復的本事,那麼拿點精神賠償,又怎樣?那是她應得的,不是嗎。
做人真的要會變通,剛纔她能忍耐一下的話,現在就多十萬元了,被人甩耳光的委屈,也可以拿那筆錢去狂購物,用物質來安慰她受傷的心靈,不是嗎?
“下回,一定不要這樣傻,就算再委屈,再想踹對方,也要給我忍着,所謂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她不斷爲自已打氣,告誡自已下次遇到這種事情要怎麼樣,可沒來由地,眼淚就是一直往下掉,心中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就好像她一直在意的東西消失了。
“哭什麼哭呀,不過是被兩個人面獸心的男人戲弄了,這回就當買個教訓好了,反正自小到大,像這種事情你還遇得少麼,以後帶眼識人就好......”
這時,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抹乾眼淚,她掏出手機接通電話。
“姐,我回來了,還買了很多禮物給你,你什麼時候有空來拿?”
聽到小妹的聲音,翻攪在她胸口的激烈情緒,不可思議地平息下來。
“我現在就過來。”
掛斷電話後,她立即振作精神去找小妹了。
***
“你這是要開百貨商店嗎?”
才走進屋內,馮穎芝就看到地上擺了一大堆東西,衣服,鞋子,包包,帽子等,還有一些她連名字也叫不出來的東西。
“姐,你來得正好,幫我收拾收收拾吧,人家纔剛下機,累死了。”
馮婉儀光着腳板,在屋裡走來走去,將東西分類,把要送人的都放在沙發上,其他的就讓她幫自已拿進房間。
瞥了眼,原來叫自已來當傭人的小妹,再瞧了瞧地上那堆東西,馮穎芝喟嘆一聲,然後,捲起衣袖,認命地當起免費勞工起來。
動作利索的她,沒多久就把東西都擺放整齊,再走出客廳時,小妹也很會做人地爲她準備好飲料。
端着可樂,一口喝掉半瓶,馮穎芝在沙發上坐下休息。
“對了,你之前說去旅遊,是跟哪個朋友去的,是那個葉公子?剛纔那堆東西很貴吧,全是他送你嗎.....”
“好啦,姐,我纔剛回來,你就先讓我緩口氣再說吧,總之,現在我不是安然無恙回來了,他不是壞人,再說,那些東西也不用花我一分錢。”
聽着她一連串的質問,馮婉儀有些不爽,不過她沒有把不耐煩表露出來,只是嬉皮笑臉地應對過去。
挑了下秀眉,馮穎芝怎會看不出小妹不想多說,不過,她本身也心事重重,便沒再追問下去。
“對了,你珠寶店那邊的工作......”
她原本想叫小妹轉工,可一下子又不知怎麼跟她解釋原因,話說到一半就沒法說下去,卻聽到小妹道。
“其實,我也想跟你說的,那份工作我辭掉了。”
“哦。”馮穎芝隨口應着,鬆了口氣,接着想到什麼似的睜大眼睛,“你辭職了?什麼時候的事,爲什麼突然不幹了?”
“我準備自已開店當老闆,工字不出頭,還是當老闆纔有機會發達。”馮婉儀雙腿毫無儀態地放在茶几上道。
“可是,你哪來的本錢開店?”
開店可不是小事,現在這種環境,至少也得十幾萬元在那裡擺着,否則就別想開店,但十幾萬元不是幾十元,她哪來這麼多錢?
“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總之我有辦法。”馮婉儀一副小事情的口吻。
馮穎芝定定地看着她,“你老實跟我說,誰給錢你開店?”
馮婉儀黑眸閃過一抹慌亂,但很快地回覆平靜地道。
“你不想知道的。”
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聽她這樣說,馮穎芝就知道事情不簡單了。
“對方是有婦之夫的有錢人?”
雖然,她不太樂見小妹跟那什麼葉公子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會跟她認真的,只是玩玩罷了,但再怎麼說,他也是單身,很難說跟小妹不會有好結果的。
不過,現在聽她的口吻,彷彿對方不再是葉公子,而是另有其人,而且還是有婦之夫。
馮婉儀臉色一凝,看了她一眼,放下雙腳,坐直身子。
“他是資義堂的老闆,對我很好,出手很寬綽......”
“等一下,你說的不會是那個五十多歲,可以當你爺爺的張老闆吧?”
“哪有那麼誇張,他保養得很好的。”馮婉儀知道她怎麼想,不禁笑了笑,“反正我又不是要嫁給他,只要他錢給得痛快就好。”
聽着她理所當然的口吻,馮穎芝怔仲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已在做什麼!當人家的情婦,你覺得很光榮嗎?你怎可以變得這麼不知廉恥,你知不知道,這樣下去,你以後就很難找到一戶好人家?”
“夠了,雖然你是我姐,可不代表你有權利這樣罵我。再說,你自已也比我好哪裡去,你不也是陸老闆的情婦嗎?你別在我面前說什麼,你爲了我好這些廢話,如果你真的爲我好,那你給我三十萬元,讓我開店,那我全聽你的,否則你就別在這裡——”
‘啪——’一聲打斷了她未完的話,怔了怔,她伸手撫着印着五指紅印的臉頰,“你打我?”
馮穎芝也錯愕地看了看自已的右手,再瞧着怒目對視的小妹,她頓感無措,其實,她也不想打她的,只是她說的那些話太傷她心了,纔會......
“我——”想開口道歉,可又說不出口,因爲道歉的話,不就代表她錯了?
但她不認爲自已錯,她只是擔心小妹誤入歧途,她不想她因一時的貪念,而做出一些以後會後悔的事,她是她姐呀,在她犯錯時,她有責任提醒她,不讓她繼續錯下去。
“這一巴掌,我不跟你計較,因爲,你是我姐嘛,不過沒下次了。還有,我已經成年了,要怎樣過我的人生,我自有主張,不用你在旁指手劃腳,你還是先管好自已的事吧。我累了,你走吧。”
害怕再跟她呆在同一個屋裡,自已會忍不住說出一些無法挽回的話,馮婉儀鐵青着臉,打開門,下着逐客令。
呆然地盯着她好一會兒,馮穎芝這才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出門口。
***
悠揚的爵士樂飄蕩在車內各個角落,平日只要聽着這首SomewhereBeyondTheSea,陸梓廷心情總會變得不錯,可現在似乎有些失靈了。
突然間,很想抽根菸,不過,找了下才發現他身上沒煙了,於是,他把車停在路邊,下車走到對面的便利店,買了包煙跟一瓶礦泉水。
再走回去時,聽着從裡面傳出來的小孩子笑聲,他才發現,原來這裡有個公園。
突然,他一時心血來潮想走進去看看。
這個公園不算大,一眼看去公園的景觀盡收眼底。不過,站在這裡,看着那幾個在玩耍的小孩子,之前堵塞在胸間的悶氣卻神奇地平息不少。
驀地,他的視線停佇在右手邊,坐在那棵大樹下石椅上的人身上。
兩天沒見,她好像憔悴了不少,眼睛下方也浮起了淡淡的黑影,不過,她的臉色卻比往日紅,似紅得有些不正常。他注意到她腳下丟滿了啤酒罐,而且手邊還放着一缺罐未喝完的啤酒。
看到她這個樣子,霎時間一股莫名的愧疚感及憐惜之情泛上心頭。
遲疑了下,他舉步走了過去。
一道欣長身影擋住了自已的視線,馮穎芝下意識擡起頭,逆光下,一時間,她沒看清楚來人的樣子,眯了眯眼睛,那雙熠熠生輝的黑眸先映入眼簾,接着是高挺筆直的鼻子,再來是殷紅飽滿的紅脣......
驀地,她心中一緊,這才認出眼前人赫然是陸梓廷。
“你——”怎會在這裡?
“不介意我坐下吧?”他有禮而客氣地問道。
或者震懾於他的氣勢,她完全忘記之前說過的狠話,點了點頭。
他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下。
無聲的寂靜,繚繞在兩人之間。
“對不起。”
開始時,她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是在向自已道歉,十幾秒鐘後,她纔回過神來,登時有些手足無措。
“雖然,我不是故意想要傷害你,不過,到最後還是讓你難過了,抱歉,你可以原諒我嗎?”他擲重地道。
“嗯。”她從來都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所以,看到他如此誠懇的態度,她毫無猶豫地就原諒他了。他露出釋然的微笑,那是一個絢爛到讓人目眩的笑容,令她的心也不由得跟着一蕩。
“酒喝多會傷身,尤其女孩子,不要喝這麼多,如果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就找朋友出去聊聊,或者像我妹妹那樣,一不開心就去買購物,再不就去做做運動,出身汗就不會再記着不開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