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他怨恨的目光,她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這是幹嘛?難道你在裡面受苦,我不心痛嗎?我知道,你在心裡怨我,認爲是我害你現在這樣。可是當初如果不是你把錢賭光了,如果不是你說假裝綁架我,騙媽拿錢贖我,事情又怎會變成這樣?你只會怨我,我呢,我有怨過你一句話嗎!”
說着,情緒陡地激動起來,淚珠如斷線的珍珠,一滴滴順着臉頰往下滑,眼眶泛紅,臉露傷心欲絕的神色。
見狀,他臉上有些掛不住,訕訕地說:“是,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落到現在這種田地,都是我自找的,是我連累你了,既然如此,你還來找我幹嘛,還嫌我害你不夠嗎。”
用手帕抹着臉上的淚水,她哽咽着說。
“昨天,我去看過你媽了,她知道你的事後,一時激動得暈倒了。”
“媽她沒事吧?”他緊張地問:“你爲什麼要去找她!”
媽住鄉下,他也不敢讓她知道,自己犯事被抓的事,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他在這裡。
對上他震怒的眼神,她咬了咬脣,“我是好心幫你去探望伯母,看她有沒有什麼需要,誰知道她一直問我,爲什麼這麼久不見你回去,我一時說漏嘴了。
不過,就算我沒說,你進來後,她最後還是會知道呀。她知道你犯事後,就暈倒了,我送她進醫院檢查,醫生說她血壓高,血脂高,而且心臟也有些小毛病。”
邊說,邊觀察他臉上的表情,見他臉露擔憂的神情,她就知道時機到了。
“以前你曾經跟我說,你媽只有你一個兒子,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你身上。如果真的被判罪的話,不但你前途盡毀,伯母也會傷心難過,病情加重的。”
聞言,他呼吸變得困難,眼裡流露着傍徨無助的神色。
“雖然,坐牢這事是無法避免了,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之後的事?”她柔聲問。
“以後的事?”他失神地看着她。
“你有沒有想過,當你在這裡時,伯母要怎麼辦?如果有一筆錢,可以給伯母醫病,還有你出獄後創業的話,你覺得怎樣?”
他眼眸一亮,然後,狐疑地擡眸看着她。
“你說這麼多,到底有什麼目的,你直接說吧。”
“我問過律師了,他說,其實警方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定我罪,只要你肯幫我的話,我就可以不用坐牢了。”她道。
“你是說,只要將一切罪名推到我身上,你就可以置身事外?”他狹長的眸掠過一抹嘲謔,“你的算盤可打得真響。”
“我知道,是有些對不起你。不過,你想想,就算我跟你一起入罪,你也不會因此輕判斷多少,好吧,如果你將一切罪名攬上身,也許會多坐幾年,但我會想辦法幫你打點一切,只要你在裡面表現良好的話,很快就能出來的。你在裡面時,我會幫你照顧伯母,等你出來後,又有一筆錢讓你重新來過,不是雙贏嗎?”
“雙贏?怎麼雙贏?我在裡面受苦,前途盡毀,還不知道,能否熬得到出來的一天,你呢,卻在外面風流快活,贏的只有你。”
見他不爲所動,她不由急了。
“你以前不是說愛我,可以爲我做任何事嗎?原來你說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讓你改下口供,就可以救我一命,這樣你都不肯,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我?我以前怎會那麼笨,就相信你的甜言蜜語!好,你就是想要看着我死吧,那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
說着,她站起身,要用頭去撞牆。
“你在做什麼?”
見到她激動地要去撞牆,坐在那邊的警員,立即喝止道。
“我就是要一頭撞死,與其日後進去熬,我寧願這樣死了乾淨。”她也不理警員的警告,大聲吼道。
“夠了,不用再演了,我答應你就是,不過,在上庭前我媽要收到那筆安家費。”
不想再看她一哭二罵三上吊的戲碼,他站起身,要求回去。
***
快餐店內。
“聽說,警方已經撤銷楊虹的控罪了,因爲劉天賜認了一切罪名,說是他綁架她的,事前她根本毫不知情。”馮婉儀拿起薯條沾了沾番茄醬,才往嘴裡放。
“你那小姑真是走運,這樣也可以沒事,你說,她用什麼說服他認罪的?”
馮穎芝也拿起一塊炸雞塊,點了點芥辣醬。
“大概是動之以情,說之以錢吧。我聽佑寧說,婆婆給了他三百元安家費,還幫他媽買下現在所住的那間記房子。”
“真豪氣呀,不過,換了是我,纔不會爲了區區幾百萬元去坐牢。”馮婉儀伸手到她面前,拿起一塊雞塊。
瞥了她一眼,馮穎芝好笑道:“聽你的口吻,還以爲你有很多錢呢。對了,你找到店鋪沒?”
“這段時間,去看了很多店鋪了,是有幾間不錯,可惜要麼地點不對,要麼就是租金太貴,總之煩死了。”
一提起開店的事,她就有一肚子苦水要吐。
靜靜地當着垃圾筒,聽她吐完苦水,馮穎芝才笑說:“怎麼上次你開店時,都沒這麼麻煩呀。”
“那時候,所有的東西都是別人幫我弄好,我要做的只是坐在那裡收錢就行,現在凡事都要自己親力親爲,唉,沒辦法,力不到不爲財嘛。”
她露出欣慰的笑容,“看來,你真的長大了。”
馮婉儀翻了翻白眼,都嫁過一次,還離婚了的人能長不大嗎?
“咦,想不到現在還有人會去吃別人吃剩下的東西的。”
聽到她的話,馮穎芝好奇地遁着她的視線望過去。
只見一個身穿一件都差不多洗得發白的深藍色上衣,一頭短白了一半的中年婦女,正坐在跟她們相隔幾張桌子的桌旁,埋頭吃着盤中的豬扒飯。
忽地,她看到旁邊那桌的年青男女,吃飽走人,桌上的飲料還剩一半,於是,連忙走過去,拿起那兩杯飲料,走回自己所坐的那桌,拿掉杯蓋跟吸管,然後,將兩瓶可樂倒成一杯,仰頭就喝。
“之前的飯,沒怎麼吃過,她去吃也罷了,可這可樂人家都喝過一半了,她也敢喝,真不怕被傳染什麼暗病嗎?”馮婉儀嘆道。
雖然,以前她也是窮人家的孩子,但也只是沒錢去買些消費品,但總算兩餐溫飽,不至於要像這女人一樣,淪落到去吃別人的剩飯剩菜的。
“沒聽過,大菌吃小菌麼。”馮穎芝盯着那女人,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她似的,“能有錢吃頓正常的,誰願意去吃別人剩下的。”
“說得也是。”馮婉儀拿紙巾抹嘴。
也許是感應到她們的視線,那個女人擡起頭,望向她們這邊。
那是一雙佈滿血絲,寫滿了歷經人生滄桑的眼睛,馮穎芝瞧得呆了呆,面色變得有些難看,直直瞪住那女人看了。
“怎麼了?你不會是認識她吧。”見她臉色有異,直盯着那女人不動,馮婉儀打趣地問。
馮穎芝收回視線,沒說話,端起奶茶,靜靜地喝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我還約了地產經紀要去看店鋪,走吧。”馮婉儀拿起包包,就要走人。
“你先走吧,我還想在這裡再坐一會兒。”馮穎芝偷瞄了那邊一眼,道。
“那好吧,我走了。”
馮婉儀走了沒多久,一看到那個吃別人剩下飯菜的女人,也吃飽離開,馮穎芝連忙尾隨其後走出餐廳。
一路跟着那女人,沿途那女人拿出一個大塑料袋,在經過的垃圾筒裡翻一些塑料瓶,鋁罐等,走了幾條街,那女人的收穫也算豐富。
跟着她走了大半天,最後,她把所撿到的破爛拿到一個收集站,總共賣了四元五角。
觀察了她一天,馮穎芝見她業務純熟,由此可知她幹撿破爛這行,有一段時日了。
望着她佈滿滄桑的面龐,記憶中那張面色紅潤,常掛着笑容的臉龐,似乎怎麼都無法劃上等號。
見婦人買了礦泉水,坐在石梯上,望着天際那輪夕陽,那背影看上去很是淒涼。
馮穎芝情不自禁上前走幾步,卻發現那婦人這時轉過身來,她愣了下,腳步一轉,一溜煙地跑開了。
***
綠燈亮起,行人都起步走過馬路,除了還在遊魂的馮穎芝,直到她回過神來,發現已經轉黃燈了,連忙擡腳向前走。
“唔哇!”
她才走不到兩步,黃燈就變成紅燈了,她嚇了一跳,快步朝對面跑過去。
“喂!”才站定,就聽到有人在身後喊道,反射性轉頭一看。
“你發什麼呆,居然闖紅燈,你不要命了!”敞篷跑車上,一名眼神清澈如水,長相俊秀無比的男人嚷着。
“是你?”她錯愕地瞪着車上的楊佑寧。
“上車。”他朝她招手,讓她過去。
她怔了下,這才走過去,拉開車門,上了車。
“你怎會在這裡?我打電話找你一天了,怎麼不接電話?”
她才上了車,他就念個不停。
繫上安全帶後,她拿出手機一看,“原來,我的手機沒電了,你找我什麼事?”
“今天晚上,你有空吧?”踩下油門,他問。
“應該有空,怎麼?”還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中,她隨口應道。
瞥了她一眼,見她似乎完全沒意識到今天是什麼大日子,他漂亮的眼眸閃過一絲懊惱。
完全沒發現他的異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如夢初醒地擡眸看向他,以眼神詢問到底什麼事?
“今晚,我們來約會吧。”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他勾脣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