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規勸
李衡低垂着目光看着陸伯在病房裡靜靜得吃着晚餐，看到他因爲吃的太快蹦出去一個土豆塊，然後還彎腰從地上撿起來塞進嘴裡。
他的眉眼微微一震，咽喉處有種抽搐的感覺。
但他始終沒有進去，也沒有帶着禮物或營養品去看望他。
幾分鐘後李衡離開了這個窗口，他在醫院外廊靜靜得走了幾步，他又看到了剛剛那個護士。
不過現在的她看上去境況並不太好，一箇中年醫師正在劈頭蓋臉的怒罵她，唾沫星子直飛彷彿要把她淹沒，而她亦只能無比委屈的低着頭承受着這些根本與自己無關的指責。
等到醫師發泄完後，她只能默默得抽泣着回到崗位繼續工作。
而回到自己辦公室的中年醫師卻露出了一臉復仇般的暢快笑意。
“呵呵呵，一個小護士也敢拒絕我？要不是同期實習的裡面就你長得還過得去，我能看上你？不識擡舉……”
砰！
忽然一聲驟響傳來，瞬間血花四濺！
“啊——”
慘叫聲傳來，中年醫師捂着剛剛還在呵呵直笑的大嘴，此刻鮮血和白花花的牙齒鋪滿地面……
而現在一個“後者”便如例照常得從一個地下通道搖搖晃晃的走了上來，手裡半瓶毛乾白酒也跟他一起晃晃蕩蕩的。
要不是害怕沒敢開口，他甚至想說：羨慕啊？那我把爹讓你好了，給我十萬塊錢就行！
是的，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可以把爹賣了，只要把上個月欠的債和下個月的賭資湊齊就行。
李衡目光有些低落得看着他道：“羨慕你還有對父親盡孝的機會啊，羨慕你至少還能看到親人在世的樣子。”
“哦？這就是你的恆心麼，鍥而不捨這個詞讓你來用真是它的不幸”
而當他再次醒來時，渾身的酒意也散去大半，猛地搖晃着腦袋爬了起來。
至於再下下個月沒爹賣了？嗐~管他呢，先過完這個月再說。
“你知道嗎？雖然你一事無成，只會敗家喪門，但我依然很羨慕你啊……”
“是你？你……你不是關進去了嗎……什麼什麼時候出來的……我”
“什……什麼情況！我我我在哪？”
啪——
正值慌亂中的陸成飛忽然聽到了李衡的聲音，十分的平和寧靜，就像是他小時候叫自己那樣。
“老子不信這個邪了，男……男子漢大丈夫就得鍥而不捨……嗝~鍥而不捨……”
你看看這就是差距！就是因爲老子沒用，所以自己才這麼窩囊的，到今天連個媳婦也找不到……
“嗯？？誰？誰？”
“而你的毫不珍惜令我感到遺憾，非常的遺憾”
茫然站起的他只感覺到一股涼風吹過，讓他渾身一震顫慄，最後的一點醉意也消失了，徹底清醒過來。
但是他也明確的知道自己絕對打不過對方，所以不敢太橫只是喃喃得回道：“羨……羨慕什麼？”
遠離縣城的中央繁華地帶，這裡的地下其實才是真正的燈紅酒綠，機電所過去的地下倉庫和老式防空洞都在新時代迎來了改頭換面，搖身一變成爲各種消費場所，有合法的，也有不那麼合法的……
若真是讓他開口吐槽抱怨的話，那他能在這裡說到週末都不停，在他的記憶中自家爹就是一無是處的老東西。
他未曾想到李衡的語氣會如此平和甚至非常的禮貌？
“幹……幹什麼？”
總之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事物，在這裡來來去去進進出出，既有來時空空兩手去時盤滿鉢滿的，也有來時懷揣錙銖去時兩袖清風的。
大概在縣城的人看來這裡就是隨着時代過去而荒廢的老廠院。
陸成飛不明所以得看着他，心想這小子是不是腦子瓦特了，大晚上把自己拽到這種地方說這種話。
“你……你把我帶到哪了？這種地方……太危險了！趕緊送我下去……”
噗——
陸成飛茫然了。
“啊……啊？”
因爲在他的腦子裡對自己的父親只有無限埋汰和抱怨。
你個老傢伙怎麼就這麼沒本事？！一輩子除了種田幹活下地做飯還能幹什麼？
別人家的爹不是做生意的發了，就是當了村裡的幹部給自己兒女安排的明明白白吃香的喝辣的，怎麼我就攤上了這麼個沒用的爹？！
完了還天天覺得別人家的兒子好，對自家兒子不是罵就是打，他媽的老子就這麼一個賭錢的愛好自己老頭子居然也不支持，你看隔壁鎮那個姓王的，他家老頭每個月給他五萬塊錢零花，隨便的玩！
“大飛哥”
這時他才注意到自己居然身處一片高聳的山頂上，身旁只有枯鬆和亂石，這讓他頓時一個激靈。
只不過大部分的都是後者，而前者又是引誘後者加入進來的美好的憧憬。
但這也僅是表面而已，大部分的人不曉得的是，這裡同樣也是原河縣最大的地下娛樂場所。
一記沉悶的斬擊聲響起，陸成飛腦袋瞬間一黑再無意識。
明明就是隻差那麼一點點，老子就能滿盤收回，然後狠狠地拿着票子抽那個剛剛站在桌子旁嘲笑自己的婊子！
不僅要抽她，本來今晚還有機會讓她好好伺候自己的……
這他媽是什麼值得羨慕的事情嗎？
然後他便看到不遠處李衡正盤坐在山石上靜靜地眺望着遠方。
還在心裡吐槽着在，他便只看到李衡輕輕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一臉的語重心長，二人此刻便像是一對正在敘舊往事的兄弟。
“他媽的……明天再戰！”
原河縣城，子民街道，這裡是原先的機電所舊址，機電所搬遷之後這裡便一直保留未曾改造，長久以來這裡人跡罕至，只有偶爾有一兩輛麪包車在此停下下來幾個人，過不久又會有個把幾個人上車，麪包車再靜靜開走……
“呃……嗝~差一點哦，又是他媽的差一點哦……咕嘟嘟”
臉頰醉紅的陸成飛擡起腦袋，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正定定得俯視着自己。
不甘得灌了口酒下去，陸成飛嘴裡一邊嘟囔一邊冒泡，腦子還是剛剛那桌牌九。
李衡轉過身來面對着他，語氣十分的感嘆和誠懇，這便絕不是一句假話。
但這一切都隨着莊家最後的開牌化爲泡影。
“這……”
李衡語氣低沉的繼續說道，陸成飛只能繼續還以懵逼。
“爲此我不得不把你帶到這裡好好的規勸一番”
下一刻，只見他搭在陸成飛肩上的手微微收緊。
緊接着，便是非常清脆的喀喇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