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格行爲

八月初一,大恆王朝開國八百年整。

舉國歡騰,共賀國慶。

朝廷格外看重此次國慶,恆帝親率百官祭天,恩施海內,大赦天下。

同時,各地大發榜文,讚揚皇室勵精圖治,執掌權柄八百年來,國家安定,百姓安居樂業。繁榮程度已經遠超史上那個曾被譽爲‘天選之國’的聖朝‘大聞’。

大聞朝,國祚延綿,長達八百年,是最長久的朝代。傳言此朝乃是聖人開創,爲史上最強盛,最富足,最重禮儀,最開明的王朝。

雖已覆滅,但後世不管是蠻夷國度還是教化王朝,全都對其無比尊崇。

如今,大恆亦有八百年國運,且未露衰弱跡象,極有可能成爲史上第一個千年王朝。

而此次國慶,宣揚的口號就是:恆國已超越大聞,成爲了天命所歸的新聖朝!

大聞是天選之國,得天垂青。而大恆則是天命之國,如同天之化身。孰高孰低,已經明確的不能再明確了。

就算是位於東部邊陲之地的小小蘭城,此刻也是熱熱鬧鬧,鑼鼓喧天。

城內四處都有官府派遣的中氣十足的大漢,用抑揚頓挫的聲音歌頌偉大盛世;百姓跟着載歌載舞,不斷高呼大恆‘天命所歸,既壽永昌!’。

王離走在擁擠的街道上,一身縫着補丁的乾淨舊長袍,並未讓他自慚形穢。

他一手置於小腹,一手背在身後,昂首挺胸,闊步向前,走的十分穩重。一雙眼目不斜視,對四周熱鬧歡呼的人羣視若無睹。

穿過嘈雜的人羣,他止步於蘭城最豪華的一座建築前。

衙門。

王離看着那高人一頭,許久不曾再鳴過不平,如同擺設的登聞鼓,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

是悲,是怒。

是痛心疾首!

他奮力抽出鼓槌,一下下重重的敲擊在巨大的鼓面之上。

隨着一聲聲低沉洪亮的聲音發出,他的眼神隨之變化,無比決然,竟有一種視死如歸的豪邁之感。

這一陣密集的鼓聲打斷了周圍熱烈的氣氛,百姓紛紛好奇觀望。

鼓聲經久不息,衙門只好擺開陣勢,開堂問案。

高位之上,城主面沉似水,極其不悅,細長的雙眼暗藏怒火,死死盯着堂下。

兩側衙役手持庭杖,全都不懷好意,幸災樂禍的看着場中。

啪!

驚堂木重重拍向案桌,發出炸雷般脆亮的爆鳴,震懾人心。涌入公堂看熱鬧的百姓登時鴉雀無聲。

“今日乃是舉國歡慶,共賀大恆成爲天命之國的大好日子。你這混賬刁民,竟在此時擊鼓,豈不明擺着對我大恆天國不滿,難道你認爲我大恆不配稱‘天國’二字嗎?”

城主一言剛出,圍在衙門口看熱鬧的人羣之中,立刻就傳來了咒罵聲。

“不錯,此子竟在大恆晉升天命之國,百姓歡呼喝彩之際,大肆擂鼓,簡直就是公然挑釁,表達對朝廷的不滿。這種人根本就是數典忘祖,吃飽飯就罵孃的渣滓,豬狗不如!”

許多人被這話一引,也不管王離究竟爲何事擊鼓,紛紛尖酸刻薄的叫罵起來。

“城主大人,你這話說的太過分了些。”王離站起身,立於堂下。

開口不問因何冤屈擊鼓,反而扣來了一個反對朝廷的污名之後,王離就知道眼前這個城主根本就不值得他跪。

他雙眼直視城主,反問道:“你可知何爲天命之國?”

“答不上來?那好,我替你回答。朝廷仁愛,公正,開明,凡事以民爲本,賞善不遺匹夫,刑過不避大夫。百姓尊朝廷教化,重道德,行禮儀,縱使沒有律條,亦能相處融洽,無傷他人。

這,便是天命之國!”

“衙門口的登聞鼓,乃是朝廷設立,使有冤抑或急案者可以擊鼓上聞。我未曾見朝廷何時下令廢除,也不知從何時起,敲響鼓聲便代表對朝廷不滿,難道這是你城主大人私自修訂的律條嗎?”

城主心頭本就窩火,聞聽此言,立刻雙眼圓睜,怒不可遏。他拍桌而起,不由分說,惡狠狠的抽出令箭,向堂下拋去。

“大膽刁民,不僅擾亂國慶,反對朝廷,更是戲弄公堂,蔑視本官。來人吶,給我拖出去痛打五十大板!”

衙役立刻領命,連拉帶扯,十分粗暴的將王離扔在地上,抄起棍棒狠狠就打。

“官者,當護持法度,秉公執法,爲民伸冤。你既爲城主,卻不問我爲何告狀,全憑一己好惡濫加刑罰。護法之人,率先喪失法度,你不配爲城主!”

城主更是氣急敗壞,擡起手臂指着下方,如同惡狗一般齜牙咧嘴:“給我狠狠的打!”

棍棒更加用力的擊打。

“哈哈哈哈!”王離肆意狂笑,雙眼直勾勾的端坐高位,尸位素餐的城主:“惡神當道,愚弄百姓。昏官庸吏,誤國誤民。若不肅清爾等毒瘤,談什麼天命之國!”

看着王離皮開肉綻,鮮血涌濺,人羣中的咒罵聲停住了,不少人暗自握緊了拳頭,眼中充滿了悲憤。

“是啊,爲何護法,終於喪失法度?”

“衙門是用來伸張正義之地,可是他連因何種冤屈而來此,都未來得及說出口······”

“以後誰還敢來衙門?這就是我們蘭城的‘好城主’啊!”

城主見四下議論聲逐漸放大,再次一拍驚堂木。

“肅靜,爾等若敢再非議本官,一律押上堂來,棍棒伺候。”

衆人退散,長嘆連連,敢怒不敢言!

“可惜了一個大好青年,今日怕是要死在衙門裡了!”

“要不,我們集體請願,也許能夠救他一命。”

“城主是什麼人,難道你還不瞭解嗎,濫用職權,欺軟怕硬,蠻不講理。咱們不過只是平民,就算聚集起數十人再上衙門,還不一樣步了王離的後塵,何必白白送死。”

幾人雖心下不忍,可終究各自還有牽掛,不能以身犯險。唯有長嘆不止。

“不知他到底遭遇了何事,準備狀告何人?我們雖救不了人,可若能夠幫他完成一些遺願,也算是無愧於心了!”

“惡神當道,愚弄百姓。”

“他爲何會說出這樣的話,難道······他要狀告的······是神?”

“不可能!狀告神靈可謂驚世駭俗之舉,實乃大不敬之罪!告神,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那他爲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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