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打需要技巧,打人不僅僅需要技巧,對體力的要求也挺高。
兩個MV的素材一起拍攝,總共也就是不到十五二十分鐘的素材,然後再根據需要剪輯成兩個五分鐘多一點的MV。
因此根據劇本,每一段拍攝的素材都不會太多。而且作爲MV,只要強調畫面構圖,色彩打光就行,表演技巧上和劇本的嚴謹性,剪輯的合理性等要求反而不太重要。但是即便這樣也是一個拍攝十分鐘左右微電影的工作量,因爲畢竟有故事情節的。
拍攝完被打和訓練的鏡頭後,就重新在另一個拳臺的周圍佈景打光,周圍弄一些簡單的觀衆席,在鏡頭裡看上去就像是正式的比賽場一樣,然後教練扮演裁判,另一個看上去挺兇的格鬥運動員,作爲比賽對手,然後被對方KO掉。
拍攝捱打,還算好,可是在拍攝就那麼幾個鏡頭的格鬥動作的時候,張玄的動作就有點慘不忍睹了,即便是簡單的幾個鏡頭,也不能做的動作稀鬆潦倒的啊,揮拳踢腳動作全變形不說,進攻的時候腳步不隨着移動,要麼紮根原地要麼身子前傾去伸拳夠對方,導致重心失守。
不得不停下來,矯正張玄的幾個基本動作,不求力量,只求走位動作像那麼回事就行。
來來回回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張玄明顯能感覺到配合他表演的運動員有點不耐煩了,有幾次出手的力度特別大。
當然這是張玄感覺出來的特別,說不定這只是對方三成力跟四成力之間的差別。
折騰到下午一點多,才終於把這點素材拍完,跟教練和兩個運動員告別,換場地拍攝其他的內容,在回去的路上,正好按照規劃好的路線,拍攝一下張玄騎自行車的素材,其實來的時候也拍了一些,這次換個服裝造型再拍個素材。
回去的時候,得到消息,其他四個人的單人素材基本上也拍完了,相對了張玄這裡是最慢的,剩下的就是張玄自己其他單人素材,以及跟張玄的對手戲。
雖然說這也是他們戲份少的原因,可是這工作效率也是把張玄給比下去了。
這四個人都是專業或者半專業的演員,表演經驗比張玄豐富很多。
只是一個前期訓練張玄找鏡頭,有鏡頭感學會走位這些,就耗費了很大的功夫,纔沒讓今天拍攝在一些無聊的地方耗費時間。
兩天,共花費二十三小時又四十分鐘,兩支MV的素材拍攝完畢,剩下的就是後期製作。
這兩天,張玄也是收穫頗豐,他大概對錶演有了一定的認知。
那個中年男演員着實給張玄上了一堂樸素的表演課。
在拍攝貨車來,張玄跟大叔一起往車上裝貨的素材的時候,這個大叔很自然的把手裡的煙掐滅,在地上擰了一下,很自然的把剩下的半截煙揣進兜裡,然後不緊不慢的起身去搬貨。
因爲對方表現的太自然了,第一次張玄還沒注意到,覺得就是那個大叔自然而然的做派。
等到張玄因爲搬貨的時候不小心貨從手裡掉下來,需要重拍的時候,張玄就發現這個大叔把褲兜裡的那半截煙扔到垃圾箱,手上沾着水捋了捋頭髮,然後點上煙來到定好的臺階位置坐下。
張玄自然的坐在靠近鏡頭的一側坐下,大冬天坐在石頭臺階上,屁股冰涼,讓他大腦冷靜下來,立刻注意到了這個中年男演員的處理細節。
抽菸的方式是手捏着,小心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吸着。
這樣抽菸不是爲了顯秀氣,而是因爲能把煙抽的更短還不會燒到手。
張玄注意到他第一次抽菸的方式不是這樣的,這就代表這是有所設計的,然後再次車來,搬貨,這一次這個中年男人是把煙熄滅之後重新放進煙盒裡。
當然這一次再次卡掉,因爲張玄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中年男人身上,眼神和表情完全不對。
然後趁着這個功夫,張玄開始跟這個名字叫做周德操的男演員交流一下表演的事情。
“其實,以我的理解,你的角色應該充滿奔波感,因爲職業的原因我不確定是不是要表現出疲憊感,至於帶什麼情緒處理這個鏡頭,就看你自己的理解了。”周德操說道。
張玄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其實表演這個事情吧,你要談演技就狹窄了,你換個角度,談‘表達’,你就會對錶演這個事情有個概念上的理解了。比如說現在的MV主要是你的藝術表達,導演拍攝的畫面故事要以你的歌曲本身的藝術表達爲主,其次纔是他在這個過程自己的表達,然後再是其他職位人員的表達。當然要做到能夠有所藝術表達,最起碼基本功過硬才行。而對於演員來說,基本功就是所謂的‘演技’了,涉及到‘表達’方面,就是自己的‘演商’高低的問題了。”周德操說道:“當然,演商是我生造的詞,大概就是在固定表演程式裡,在導演的要求裡,你還能夠加入多少屬於自己的藝術表達。”
張玄這段話的意思聽懂了,但是卻無法真的領悟。因爲唱歌就涉及到一個唱商問題,所以表演上應該又有所謂的演商。同樣,因爲他不是專業演員,體會不到演商是什麼東西。他連最基本功的演技都沒有呢。
而且他的概念裡的演技,就是做表情動作。
看到張玄的樣子,周德操也不想解釋太多,說了張玄也不懂,張玄卻接着開口問道:“所以,你剛纔抽菸用手捏着煙抽,就是屬於自己設計的表達麼,突出這個男人拮据同時還略有點摳門的特徵。”
周德操愣了一下,笑着說道:“大概是這麼個意思,還看出什麼來了?”
“梳頭,把煙收進煙盒,起身幹活不緊不慢,都是表現這個人愛面子,同時又有點拮据節儉,這些同時出現的話,就會讓別人明白這個男人的生活壓力,或者可笑或者可憐。”張玄想了一下說道:“你上一個表現的就有點木然冷漠,同樣也能讓人感受到這個人物的中年危機。”
“行啊,一點就透啊!”周德操有點驚訝。
張玄搖搖頭:“我就是照貓畫虎,讓我自己設計,我可想不到用這麼多的細節來。”
周德操笑道:“其實很簡單也很難,只要你把自己的身體和心理的狀態跟人物契合,怎麼演都有戲,不契合,真麼演都差一截。其他的那些都是在你進入不到這種狀態之後爲了能接着工作的助力而已。”
這理論,聽着跟獨孤九劍一樣,九招破盡天下所有兵器武功。
對不對呢?
對!
但是對張玄沒用,還不如踏踏實實的學會一些表演技巧來的有用。
看到這個老男人侃侃而談的樣子,像極了當初自己忽悠新晉職員的樣子。這傢伙這麼牛還會混到在自己MV裡混飯吃?潦倒至此麼?有這個水準不說成爲腕,成爲一個黃金配角也是可以的啊。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表演裡的方法派,技術派,之類的概念?”張玄問道。
“是方法派,體驗派,還有表現派,其實這些殊途同歸,把他們分的太明白沒有太大的意義,除非你是專業研究表演的,但是作爲現場實踐者,用哪一種方式作爲表達方式,還得看整個的創作環境,和導演的表達方向,他需要一些程式化,那就程式化,他需要你能夠更多表現自我那就表現自我,他需要臉譜化出離一些的感覺,你就得給他這種感覺,作爲實踐者不能被這些理論束縛了。”周德操又是一番侃侃而談。
“你跟導演認識?”張玄想了一下,憑啥一個看上去這麼牛的傢伙會來這裡呢?脫不開人情世故四個字吧?
呃……周德操有點尷尬。
“稍等一下!”張玄看着那個因爲他們兩人聊天,故意放慢了調整現場的導演,笑了笑走過去,很坦誠的跟導演交流了一下。
很快張玄就知道了原因,這位周德操十五年前也是一個挺火的,拍過一兩部口碑不錯的電影和幾部電視劇,人有點名氣之後就容易膨脹,也是爲了更進一步,就開始自己組織資源投資電影,儘管他是行內人,對立面的齷齪門清,他還是被坑的賠了個底掉,電影連上映的機會都沒有,那些被他拉進來的人自然找他要錢,錢的事好說,可是緊接着而來的就是各種負面新聞的報道,他不得不離開了娛樂圈。
混不了娛樂圈,就回家做生意,好在還有些存款,生意還算勉強,隻手後來又看一個好機會,投錢進去,結果這錢有去無回,最後才明白那就是一個非法集資的項目,錢就這麼大了水漂。
一切要重新開始,好在他老婆一直跟他不離不棄,而十幾年過去,他當年的事早就被人們淡忘,於是他厚着臉皮藉着以前的香火情,想看看還能不能在娛樂圈裡混口飯吃,張玄的這個項目正是他用來試探市場同時也向同行展現一下自己技術水平最好機會。
所以,看他演那個落魄大叔演的那麼好,不是什麼各種理論應用的好,而是他太有生活了。
張玄了然的點了點頭,同時心中想着,不是所有人中年翻身還有小唐尼那樣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