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許夢悠和宋冰,他記得她們的名字,記得她們的臉,但記得最清楚的,是她們剖開之後,身體裡頭腥紅一片的模樣。
孟浩覺得自己的心狂跳了起來,一下接着一下,幾乎要將他的喉嚨堵了。
這是夢!
這是夢!
這是夢!
孟浩不斷地告訴自己,這只是他的夢境而已,哪怕再真實,再可怕,那也只是一個夢。
他想離開這間詭異的屋子,可是雙腿卻像灌了鉛似的,任憑他怎麼努力,都不能挪動半分。也就在這時,雙人牀上的混合了鄭小心和週一鳴倆人的鮮血,開始源源不斷地順着牀沿流下來,那一灘刺眼的紅,一下子便在孟浩腳前,蔓延開來。
“啊!~”
孟浩止不住的尖叫出來,那鮮紅的血液,幾乎是在頃刻間將他的雙腳吞噬,那像是突然置身冰窖的冰冷刺骨感,一下子讓孟浩的情緒崩潰了。
這是什麼夢!
他動不了,甚至連自己的目光看哪兒都控制不了。也就是此刻,他清楚地看到,那手機屏幕上的兩個女人,看着他笑的更燦爛了,燦爛到兩口白牙,都盡數露了出來。
孟浩劇烈的顫抖着,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張照片剛剛出現的時候,這倆女人的模樣是最近很流行的那種網絡女主播的歪頭抿嘴笑......所以,那時的照片裡,是沒有牙的。
孟浩渾身都在發麻了,他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尖,想要醒過來。可是,就在這時,嘴角已經快要咧到耳根的許夢悠,帶着令人驚悚的笑容,下巴一動,一動。
孟浩學過脣語,他看懂了許夢悠不斷重複着的口型。
她在說:“心啊,心啊......”
......
天亮了。
不大的臥室裡頭,孟浩怔怔地躺在牀上,雙眼無神,大汗淋漓。
他醒很久了,但夢裡的畫面依然還是在他眼前不斷重演,鄭小心和週一鳴的死,許夢悠和宋冰恐怖的笑容,還有那不斷從兩具屍體裡頭流出來,最後將他整個人淹沒的血泊,都讓他在醒過來這樣久之後,還渾身發麻。
“滴滴滴......”
這樣躺了不知多久,牀邊的鬧鈴終於響了,該上班了。
孟浩不知道自己怎麼起來的牀,他只知道在浴室裡頭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時,他愣住了。那蒼白的臉色,青黑的眼眶,數條遍佈在白眼球上的紅血絲,滿下巴的鬍渣,一夜不見,已然陌生。
只是做了一個噩夢,竟能讓他憔悴成這樣。
孟浩苦笑着,但總算是回了些神。
按照平時的生活習慣,他做了簡單版西式的早餐,一杯熱牛奶,兩片土司麪包加了果醬,本來應該還有兩個荷包蛋的,但因爲噩夢而心神不寧,就在五分鐘前,孟浩成功地將兩個完好的雞蛋打進了垃圾桶。
吃早餐的過程,如同嚼蠟。孟浩坐在餐桌前,將一口麪包和着牛奶,艱難地全數嚥下,翻騰了一早上胃裡有了些東西,也總算是好受些了。
他長長地出了口氣,身子靠向椅背,這一低頭再擡頭間,他的目光不知怎麼的,竟是落到了客廳裡的桌子上,那上頭,正放着昨天夜裡他在停屍房裡撿着的蘋果手機。
也許是因爲那個夢太過恐怖,而夢裡的手機又恰好是這撿來手機的同款,孟浩只是這麼的看了一眼,渾身上下頓時又開始發麻,那種被血腥淹沒的窒息感,也緊跟着再次來襲。
桌上剛吃兩口的早餐,孟浩怎麼都吃不下了,他胡亂地把外套穿上,將那手機裝進包裡,起身出了門。
門外,飄着微薄的霧。
孟浩無精打采地到了單位,還沒進門,門口站着的兩個人,一下子便將他的注意力全給吸引了去。
那是方安國,還有一大早就找上門來的張藝博。
孟浩頓時加快了腳步,他一邊從包裡掏出那個撿來的蘋果手機,一邊激動地朝這倆人喊着。
這模樣,像是在外歷經萬難,總算見着親人的孩子一般,只差熱淚盈眶了。
“老方!”
大前門,正在交談着的二人被孟浩這一喊嚇了一跳,而待孟浩走近,那副憔悴的模樣,更是讓方安國眉頭都皺了起來。
“小孟,你這是怎麼了?”
關於這個手機,其實孟浩已經想了一路了,他想了自己應該怎麼去找方安國,讓他聯繫張藝博過來,也想了如果這個手機不是張藝博,他該怎麼處理......然而,想了這樣多,他卻沒有想過自己這副憔悴的模樣,要怎麼跟同事們解釋。
一個法醫的心理素質是要遠高於常人的,可是一旦法醫的心理崩潰了,其受到的影響,一樣也要遠高於常人。
孟浩深知這一點,他嘴脣動了動,以沒有睡好爲由,含糊地應了過去。
方安國身邊的張藝博也沒有睡好,他昨天晚上也做了一個夢,一個很奇怪的夢。他夢到了鄭小心和週一鳴住的那間出租屋,夢見了滿身鮮血的鄭小心,她躺在牀上,血肉模糊的心臟,變成了一個蘋果手機。
蘋果手機......
張藝博拍着自己胸口,一副被嚇到的模樣繼續同方安國說着,孟浩聽得渾身發冷,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夢裡那可怕的一幕幕彷彿隨着張藝博的話,再次浮現眼前。
急促地喘息了幾口,孟浩本來就沒有什麼血色的臉,霎那間便如死灰一般。
“你這夢做的......”方安國並沒有注意到孟浩的變化,他擡手在張藝博的肩膀上頭拍了幾下,語氣沉重道:“唉,節哀順變。”
這完這些,當了多年警察的方安國只當張藝博傷心過度,才做了這樣的夢,安撫了幾句,他主動帶着張藝博往裡走,打算幫他問問鄭小心案子有沒有什麼新的進展。孟浩也跟着走了進去,只是進了主樓之後,他跟着方安國的腳步一頓,轉而又往自己辦公室走了去。
他基本能確定這手機不是張藝博丟的了,不然,剛纔他們說的話裡,怎麼也得提上一兩句。
停屍房裡依然是那麼安靜,孟浩推開門,隨手把包扔在桌上,隨即拉開凳子,無力地坐了下來。與此同時,跟着方安國往另一外方向走的張藝博,走着走着,像是突然纔想起來一般,說了這麼一句。
“對了,我說這夢邪乎,是因爲那手機屏幕上頭,我還看着了孟法醫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