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衛府,王佑獨坐書房,手中把玩着一塊玉佩,這塊玉佩屬於張素素。
都說玉暖通靈,一塊玉佩戴得時間長了,就會和人的體溫一樣。這塊玉他已經戴着很久了,出入禁宮,見玉即行,可如今它還是冰冷如石,並未顯出玉的靈性。
想起張素素,王佑又不自覺地想到了那個雪屋之夜,隨後又想到了楊千雪。要想斬斷孽緣,最好的辦法,就是快點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只是楊千雪似乎也不是那麼容易到手,王佑感覺的出來,自己的魅力在這個女人面前似乎失去了效力。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按說自己的相貌自己心裡有數,放眼天京少有人及。身份財富也足以匹配央企那雪,爲何她就對自己絲毫不動心思?
心煩意亂之下,王佑叫僕從,取來了練功的短衣。王佑換好短衣,又吩咐道:“我在練功房練劍,若非宮裡有事,今日誰來都不見。”
僕從應諾,將王佑的吩咐傳遞給門人侍衛,而王佑則提起了烈陽劍,直去練功房練劍去了。也就在他進入練功房不久,楊千雪飛馬來到了王佑府門之外。
把守門禁的護衛雙臂交搭攔住楊千雪去路,一人問道:“楊姑娘,你可有宮中諭旨?”
楊千雪眉頭一皺,說道:“我不是宮裡的人,何來宮裡的諭旨。”
“抱歉,統領大人剛剛吩咐,除了宮裡有事,其他人今日一概不見。”
楊千雪哼了一聲:“墨門子弟出入幾時需要宮中諭旨才能見人?”
“楊姑娘請不要爲難小人。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還請姑娘諒解。”
楊千雪並不喜歡欺負人,然則事關緊急卻由不得她從容。她故作聽話後退兩步,就在兩名衛士略一鬆懈之時,右足踏地身形凌空而起,快靴踩着一個衛兵的肩膀,直接翻入梟衛府中!
兩名護衛不敢與楊千雪交手,只能高聲大喊:“有人闖府!有人闖府!”
這一喊,梟衛府內的護衛都朝大門處集結而來,領頭的鐵無環見闖入的人是楊千雪,連忙呵斥衆人不得上前,又朝楊千雪道:“楊姑娘,王統領有令,今日不見客。你闖進來也沒用啊。”
楊千雪哼了一聲:“我有要緊情況見他,事關墨門器械,他如果還不見我,耽誤了大事何人承擔?”
“這?”鐵無環略有些遲疑。這時,內院傳來王佑的聲音:“是楊姑娘吧!讓她進來!”
此時王佑剛練完劍,身着短衣,手中還握着烈陽劍,頭上滿是汗珠。楊千雪見到王佑的樣子,道:“王大人,真是有閒情逸致啊,在府中練武也不見人,莫非墨門器械的事對貴國無關緊要,只是小事一段?”
王佑將烈陽劍放在一旁,擦了擦汗問道:“王某隻是不想被人打擾,沒想到下面的人卻把事情弄成這樣子。不知道楊姑娘此來,有何緊要軍情?”
楊千雪知道情勢緊急,也不再繼續言語攻擊,將眼下的情況向王佑道明:“王佑,眼下是分秒必爭!這些軍器一旦過了三峰閘,從運河出海,怕是難以再攔截。墨門的人手還沒到,現在就全靠你了。”
王佑神色一變,手握烈陽劍,一躍而起:“鐵無環,集合鷹騎,聯絡水師!封鎖三峰閘!”
說着,王佑推門而出。鐵無環來到王佑身邊低聲道:“總管那邊有令,讓我們別管鬼不收的事。”
王佑緊緊抿着脣,“你們按我得命令行事就是,至於叔父那裡,由我負責!”
王景書房內。
今日不用當值,王景正在屋內擺弄着油燈燈芯。王佑推門而入,隨後回手帶上房門。王景見王佑這幅模樣卻沒有絲毫驚訝,甚至頭都沒有擡一下,而是繼續撥弄着燈芯,看着那火焰越升越高,直到屋裡亮堂了些,才用罩子將燈罩上。
來的路上,王佑的胸中有無數的話想說,他想着無論王景說什麼他都要去三峰閘,絕不會被阻攔。如若他攔阻,不讓梟衛跟隨,他就一個人去。可到了跟前,心裡的話便隨着這火苗一燒,都燒成青煙說不出來了,在王景這個從小撫養他長大的人面前,王佑好像總也提不起勁來。
王佑抹了抹額頭上的水,還是朝着王景抱了一拳,剛想開口,王景卻朝他擺了擺手,說道:“罷了,罷了,你去吧。”
王景的話真是讓王佑萬沒想到,王佑一時間不知如何迴應,王景接着說道:“鬼不收乃是亡命徒,你千萬小心,別以爲自己是梟衛人家就怕你。記住,萬事以保全自己爲上。”
先是驚,後是喜,王佑只覺得一股暖流從心頭流過,他拱手道:“謝叔父!”
多狸站在船頭向遠方望去,三峰閘巨大的身影早已隱沒在黑暗之中。而再朝北看去,前面三艘船的影子也是越來越淡,漸漸的要隱匿在着黑暗之中。
多狸一行人已經順利通過了三峰閘。過了三峰閘,再行一段,進入喜峰河,一路開向東北,入海,再走海運繞過鉅子山,就能抵達不凍城,從不凍城出發,就能直通草原了。
大孝和大悌鬼王從船艙出來,大孝鬼王和大悌鬼王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多狸又在做什麼。
兩人出來是爲了問多狸一件事,在成功躲過三峰閘的盤查後,四艘船加速航行,可是前三艘是漸行漸遠,第四艘的速度卻是越來越慢。此時明明風向對自己有利,這船上的風帆卻被多狸勒令放下,僅靠划槳驅動,這速度怎麼快得起來。
大孝鬼王問道:“多狸大巫,我們的船怎麼越來越慢了?都快要看不到前面的船了。”
大悌鬼王接着說道:“我等如今未曾脫離險境,不可大意。墨門、鬼不收還有梟衛的人,估計正在趕來的路上,大巫還需小心爲上。”
多狸卻沒有迴應兩人,她的眼睛依舊望向高處,望向前方。兩岸高聳的山崖和斷壁,這些都是三峰山的餘脈,當年大燕國開挖定渠,連通喜峰河與沱龍江,這三峰山的餘脈都被巨雷炸藥炸開,而後人工開鑿,不知耗費了多少人力。
此時船已經抵達了一處交叉口,河水在此處被一座巨石平崖劈成了兩道,傳說這是三峰山的山神途徑此地留下的腳印,所以叫足印崖。這石崖乃一整塊巨石構成,凡力不可開,所以只能從崖兩側開鑿,繞過巨石而後匯合。
這個分叉處就是腳尖,河水在此一分爲二,各自流經腳的兩側,再在腳跟處匯合。東側的水流較爲平緩,流程也短,而西側的則水流湍急,流程較長,一般船隻同行都是走東側。
前面的三艘船已經從東側河道穿過,算算時間估摸着要走一半了,多狸他們的船卻纔到腳尖。可是多狸的船並沒有從東側走,而是在一拐彎,朝着湍急的西側行去。
大孝鬼王一見,急道:“怎麼改道西線了!西線的水道又長又窄又急,咱們的船吃水重有危險!”
多狸卻還是不說話,她轉身面朝着東側的河岸,身上漸漸冒起層層白氣,這雲霧越來越濃越來越厚越來越高,在河風的吹蕩下,竟慢慢飄向了東側河道的道口。
這一大團的雲霧慢慢將道口籠罩,大孝鬼王和大悌鬼王望向着雲霧,隱約之中竟看到有山巒起伏,將這足印崖和岸邊的三峰山餘脈練成了一體,竟把東側河道給完全遮住了!這是多狸使出的幻術!
若在平日裡,多狸斷不能施展出如此驚人的幻術,彷彿移山填海,但這河面溼氣的的確確幫助了她,誰也不會知道這河邊起伏的山巒竟是水氣化成的虛影!
施展完幻術的多狸身上的白氣一消,人也變得萎靡幾分。而這時,他們的船已經完全駛入了西側航道,開始在湍急的水流中起伏。多狸依舊沒有理會大孝鬼王兩人,而是進到船艙中,招來託婭,命令道:“左右船槳折斷一半,把收起的風帆砍斷,扔進水裡。還有,在船尾掛上氣死風燈。”
託婭得令,沒有多問,直接下船艙去帶着人去執行命令,大孝鬼王二人見狀,發現多狸似乎有棄船的意向,忙進前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多狸瞥了瞥二人,笑道:“什麼意思你們兩人還看不明白嗎?追兵在後,咱們得爲前面三條船爭取時間。”
大孝鬼王有些膽戰心驚:“我們呢?”
多狸收起笑容,回道:“你們?你們自然也要留下,豈可置身事外?若不然,你們準備再回去,獨自面對大義鬼王的怒火嗎?”大孝和大悌面面相覷,啞口無言。
這時,託婭已經將一切安排妥當,船艙下一半的船槳都被折斷,桅杆上的風帆已經被斬斷拋入了河流中,船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託婭上前悄聲問道:“多狸,我們這樣做,不是等着讓梟衛追過來嗎?”
多狸轉過身,小聲解釋道:“我就是在等着他們追上來,前面三艘船已經裝載了足夠多的器械,這艘船隻是誘餌,上面裝的上多是墨門的詭雷,到時候梟衛的人追上來,要讓他們粉身碎骨!”
接着多狸又說道:“待會兒,我們的船就在足印崖西側那塊灘塗停泊,神狸的人跟着我下船,這艘船就留給鬼市的人。你馬上去準備準備,我們的人不識水性,離這大河越遠越好。”
多狸的這個計策,不可謂不毒辣,可謂一個一石三鳥的好計策,一來是利用這艘船做誘餌保證了前三艘船的安全,二來可以直接甩掉孝悌鬼王這兩個累贅,三來可以利用孝悌鬼王阻擊大義鬼王、梟衛等人,讓他們來個兩敗俱傷。
此時,船已經在水流的載運下抵達了足印崖的足跟處,又要和幹流運河匯合了。西流湍急的水和幹流較爲緩和的水交合衝擊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渦流,這股渦流常年沖刷着河岸,在河岸處衝出一個淺灘來。又因爲河流的水較爲湍急,泥沙無法在灘頭淤積,便形成了一個石灘,灘上有着大大小小被水流磨平棱角的石頭。只要船隻能夠避開這股渦流,就能在淺灘上停靠上岸。
在託婭的安排下,漕船上經驗豐富的船工將船繞過了暗流,下錨卡在了灘底,再派人登陸將繩索嵌套在岸邊的巨石上,船就直接停靠在了岸灘邊上。多狸見船隻已經停妥,便帶領着神狸的人上岸,留下鬼市的人在船上伏擊追兵,他們就能安然撤離了。
然而,多狸剛剛踏上石灘,便聽到雨中一股裂帛之聲傳來,這聲音穿透了雨幕,朝着自己射來!多狸本能地往後一躲!
“咔!”
一隻箭插在了多狸面前的石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