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妮絲站在神廟的門前。
她愕然地看着一位不起眼的侍女抱着一把劍緩緩登上神廟的臺階。
“那是拿來做什麼的?”
柏妮絲上前問道。
侍女抱着鋼劍向柏妮絲行了個禮後,開口道:
“這是聖女要的,她之前命我去找鐵匠買一把單手劍。”
柏妮絲聽到後有些不明所以。
聖女要單手劍做什麼?
一位祭司拿着一把單手劍,未免太荒唐了吧。
“柏妮絲。”
神廟中傳來一聲呼喚,一位女祭司緩緩走了出來,跟柏妮絲說道:
“奶奶要跟我們出門一趟,去準備接下來的祭典。”
柏妮絲聽到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城內近日接連有女鬼出沒的詭異事件,但儘管如此,水神祭卻是不得不辦的盛大祭祀,那關乎着人們接下來的魚潮,那是無數人的生機,倘若出現什麼差池,惹怒了水神安吉莉兒,到時候的後果將無法想象。
所以水神神廟的女祭司仍需準備好祭祀一事,只不過她們儘量減少外出,也不讓索拉繆斯踏出這座神廟。
水神神廟的主祭司盧拉,是位年近八十的老婦人,也是整座城邦裡最爲長壽的人,她慈祥和藹又博學多識,深得祭司們的喜愛和信徒們的擁躉。
索拉繆斯剛剛到來時,也正是她一心一意地堅信那位金髮女子就是聖女。
祭司們問她爲什麼,她只是說:
“我從沒見過這樣聖潔的人……除了水神,誰又能孕育出這樣一塵不染的女人?”
這座臨海城邦裡,水神安吉莉兒的地位乃是最爲至高無上的,由此可見,盧拉主祭司對那位來歷不明的女子有多麼高的評價了。
“老婆婆,我們要去哪?”
走出神廟的大門之後,柏妮絲如此問道。
“北邊的那一處密林裡,我們要在一座艾利安湖裡取來清澈的水。”
與平日的慈祥相反,今日的盧拉老祭司面上帶着些凝重與肅穆,
“除了這些外,還要摘下那新結的野桑葚,還有滴着露珠的黃昏草。”
由於祭典的重要性,水神祭上用於祭祀儀式的材料衆多,而且無比繁雜,許多材料都要求新鮮採摘、不得有一絲一毫的差錯,由此才能向水神獻上最虔誠的供奉。
即將走下神廟的長階梯時,盧拉主祭司停下腳步,低聲吩咐道:
“記住,去到那裡的時候,不要亂跑,緊緊跟着我,
而且,沒有我的點頭,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出聲……”
這警告嚴厲之餘,還隱隱透露着些許的詭異,有如一位老人觸碰到什麼無法回首的可怕回憶一般。
主祭司的話語落在耳畔,柏妮絲和另外一位女祭司不由地泛起雞皮疙瘩。
她們剛想問些什麼的時候,盧拉卻轉過頭去,閉起嘴巴不再言語。
三位女祭司就在這樣難以言述的氣氛之中,慢慢走出城邦的高牆,向着北方的密林而去。
不久之後,柏妮絲跟着盧拉主祭司來到了山腳之下,由下往上看,北方的密林此刻籠罩在陰冷的黑暗裡,明明太陽還未完全隱沒,眼前的密林卻是晦暗不明,流溢着沉沉的死氣。
那些繁雜茂密的長條樹葉,詭異得猶如挪動的蠕蟲。
柏妮絲心裡生起一絲慌亂,她兩隻手握在一起,不斷地搓揉着。
盧拉一言不發地領着柏妮絲和另外一位女祭司踏入到這密林之中。
黃昏越來越暗沉,柏妮絲緊跟着老祭司,她打量着四周的樹木,它們看起來古老而蒼涼,明明長滿樹葉,那樹皮猙獰得好似枯木,地上荒草叢生,樹木扭曲而歪斜的姿態,看着顯得驚悚。
吱呀。
柏妮絲感覺自己踩到了什麼,她低下頭去看。
那是一張警告牌,碎裂得僅剩一半,上面模糊模糊的字跡裡,警告着來者應該及時折返,如無必要,不可踏入其中。
至於原因,由於警告牌碎裂了一半,柏妮絲只能看到斷裂開來的截面。
她擡起頭,看到了一旁樹皮上可怖的大洞,這張警告牌原本是牢牢釘在上面的,眼下警告牌跌落,那個大洞看起來空洞至極,就好像一隻即將流出血淚的眼睛。
想到這裡,柏妮絲泛起了些雞皮疙瘩。
樹木怎麼會流淚呢?
柏妮絲寬慰着自己,急急忙忙地跟上老祭司盧拉和另外一位女祭司的腳步。
黑漆漆的森林裡,樹木排得密密麻麻,腳下的道路彎曲而阻塞,無數螞蟻在樹皮的裂隙間穿行着,柏妮絲頭皮發麻,四周陰森至極。
這個女孩聽到,走在前方的盧拉老祭司,隨着對深處的接近,她的呼吸聲越來越重、越來越粗。
詭譎的氣氛下,柏妮絲想要低聲誦唸水神安吉莉兒的名諱,祈求庇佑,卻兀然記起老祭司先前的叮囑。
在這裡,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出聲……
柏妮絲頓時抿緊嘴巴,女孩的嘴巴有些乾澀,已經在隱隱的恐懼下變得蒼白。
慢慢地,她跟着盧拉老祭司,走到一處開闊的地帶。
柏妮絲正想要鬆一口氣時,卻又陡然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提起。
在她們的面前,儼然是一個荒廢已久的破落村莊,斷壁殘垣之上,四處可見烏鴉,那漆黑的眼睛閃爍着詭譎的光,灌木在道路兩側叢生,雜草遍佈每一寸土地,樹根從泥土裡突起來,這裡唯有死寂。
柏妮絲看着那些烏鴉,不知爲什麼,自己好像感覺到,那些烏鴉在盯着她們。
空氣中,隱隱約約有燒焦的味道,微不可察的灰燼飄蕩在半空之中。
這村莊似乎曾經遭遇過一場熊熊大火,然後就此荒廢在這座陰森的密林之中。
柏妮絲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卻又不敢開口詢問。
有風颳來,死寂依舊是死寂,那似是一股林間的陰風,捲動樹葉,黃昏下的村莊變得越來越破敗。
嘻…
柏妮絲打了個冷顫。
那風聲中,她好像聽到有誰在笑。
而在她前方,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看錯,這陰風過後,盧拉老婆婆好像在輕輕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