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是一片落葉,落下了也就落下了。
看着窗外,枯葉一片片落下,梵亦茹心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她是個很沉默的人,沉默到誰都不願意接近她,似乎只要靠近她,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梵亦茹,走最後記得關燈。”放學了,所有人早就沒影了,歆韻班長離開時給亦茹留下了一句話。
歆韻,她算是唯一能用很好的語氣跟亦茹說話的一個人吧,她是一個溫文爾雅,清麗脫俗的女生,很多同學都喜歡圍着她,跟她一起討論問題,而她總能很有耐心地去幫助其他同學解答問題,所以這一屆的學生會主席的位置,她就名正言順地被舉薦了上去。
“哦。”梵亦茹像是夢中驚醒,應了一聲。教室就剩她一人了,她擡起頭來,看着空蕩蕩的教室,很輕鬆,卻也很孤獨。
她幾乎每天都低着頭,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時纔會偶爾擡頭來看看周圍。
翻開新買的黑色硬皮筆記本,想要在上寫點什麼,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寫,合上本子,關上燈,她也離開了。
“喲,真是巧了,遇到女神了!”那是譏諷的話。
梵亦茹沒有理會,低着頭繼續往前走。
只是那隻手卻擋着她的路,無論她想往哪走都不行。
“對不起,請讓一讓。”亦茹幾乎是在哀求。
“沒想到女神今天終於開金口了呀,真是驚喜呀!若是能讓咱們看一下真容,那肯定會更驚喜吧!”
圍觀的人都笑了。
亦茹早已習慣這樣的嘲笑,用手護着口罩,試圖衝出這堆人羣。
結果卻撞上了那突然擋在面前的龐大身軀,一下子反彈倒在地上,口罩被揭開了。
周圍又是一陣笑聲。
“天哪!沒想到比想像還要恐怖,太可怕了!”
“對啊,真是一睹芳容,嚇死不少人。”
“一直還不相信,沒想到被她的口罩欺騙了。”
……
亦茹把頭埋進抱緊的雙腿裡,誰都不知道,她的眼淚正嘩啦啦地流着。同樣是這個聲音,同樣是這樣的身軀,已經欺負她很多次了,可是她卻一眼也不敢看他一下,所以她不知道他是誰,他長成什麼樣,只知道他真的很囂張,很霸道,是這個學校的最讓人聞風喪膽的人物。
瘦弱的身子不斷地顫抖着。
那個囂張霸道,帶頭鬧事的人大概是覺得情況不妙,就喊到:“各位師弟師妹,都散了吧,這位師姐呢,有點害羞,都別圍觀了,散了吧!散了吧!”
說完自個兒先撤了。
所有人逐漸散去,留下這蜷縮着身子的亦茹,不知過了多久,天逐漸變黑,她慢慢擡起頭,努力地擦乾眼淚,戴上口罩,望向天空,她似乎只能在黑暗中才能找到安全感。
回到宿舍,只有她一個人,今天是星期五,明天不用上課,所有人歸家的歸家,約會的約會,沒有人願意浪費這難得自由的日子,除了她。
往往也只有這樣的時間對她而言是最放鬆的, 不用再聽到一晴叨叨地說着:“oh,my god!真見鬼。”不用再聽到卿悅一個勁地說着有完沒完的花邊新聞,不用聽到龍玉抱着她的愛情小說一驚一乍的叨叨,也不用擔心會讓整個氣氛變得尷尬。
一晴、卿悅和龍玉是亦茹的舍友,她們是最先看到亦茹真容的三個,當時她們也被驚嚇到了,哭鬧着要換宿舍,不過到最後不知爲什麼,卻改變了主意。
可能是因爲沒吃晚飯的緣故,躺在牀上都沒有力氣起來了,肚子一直叫個不停。
可是亦茹卻很快就睡着了,或許是累了吧,眼角里還掛着淚水,兩年多的時間裡,所有的冷嘲熱諷,她都忍在心裡,夢裡不知摻入了多少淚。
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就可以離開了,她渴望時間能過得快一點。
也只有倒數着日子,她纔有支撐着自己的力量。
兩年多的時間裡,她誰都不認識,也不知道身邊的人都長成啥樣,有時候也只能聽別人說話聊天,得知哪個聲音是誰,叫什麼。比如很爽直的一晴,很愛八卦的卿悅,很喜歡看愛情小說的龍玉,很溫文爾雅的班長歆韻,她們身邊似乎總會圍着很多朋友,她們的名字總是被叫喚着。
即使不知道她們的樣子,但也可以猜出是非常漂亮又受人歡迎的美女。
其實這樣,不是因爲她看不見,只是她不敢看,像是極度自卑的人,恨不得每天都只躲在無人區,戴着口罩,低着頭。
半夜裡,她從夢裡哭醒了,一下子坐了起來,控制住抽泣的聲音,她不想影響到任何人,雖然宿舍只有她自己。
拖着虛弱的身體,她打了一桶冷水,從頭一泄而下,真希望一切就此而沖走。
擦着頭髮坐在椅子上,像是個失魂的人,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如何堅持,或許已經泄氣了。
從進入這所高中開始,她已經很久沒回家了,不是不想回,只是害怕回去了,就再也不想出來了,更害怕因此而讓爸媽擔心。
只要在這呆過三年,她就會離開這座城市,無論去哪,再也不回來,只要是不歡迎她的地方,她都不會留,這是亦茹心裡一直想的。
所以,她每天都只是在倒數着日子,曾經她渴求知識,在這裡,她壓根就沒有半點學習的動力,她只希望儘快熬過。
可是現在,她突然覺得堅持不下去了,卻又不知方向在哪。
咕嚕~~~
咕嚕~~~
肚子依然在鬧騰。
亦茹起身到書桌找杯子,想弄點水喝,卻發現杯子裡裝滿了水,因爲是保溫的,所以水還是熱的,旁邊還放着她的飯盒。
她有點蒙了。
這是夢吧?
她認真地觀察了一下那個飯盒,確實是自己的。
它怎麼會被放在這裡的呢?
亦茹悠悠地打開飯盒,裡面竟是金燦燦的蛋炒飯,香氣撲鼻而來。
或許是驚喜過頭了吧,或許很不真實,或許又太過真實,這讓她無法形容,雖然一直嚥着口水,但還是沒有被誘惑。
猶豫片刻, 她把蓋子蓋了回去,它不屬於她的,這個地方,沒有真正屬於她的東西,或許又是一個惡作劇的開始吧。
她突然抓起飯盒和水杯,衝出門口,瘋了一樣,看着周圍,似乎要把誰抓出來,狠狠地將那人教訓一頓。
漆黑一片。
寂靜一片。
眼淚也變得瘋狂。
跑出宿舍大門,她狠狠地將飯盒和水杯丟進了垃圾桶。
路燈下,垃圾桶旁,大門邊上,蜷縮着的身子,眼淚模糊了眼睛,所有的委屈,似乎都聚集在這一刻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