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久的精神力彷彿蓄積已久,驟然炸開,距離她最近的三人身子倏然一僵。
雙劍如風掃過,鮮血飛濺,落在安久頭上、面罩上,溫暖黏膩。濃郁的腥甜氣息和滿目鮮紅刺激了安久靈魂深處的狂暴,本就強大的精神力剎那間猶如雪山崩裂,凌冽的殺意盡付於劍鋒,瞬間一片白光乍起,若大浪捲起千堆雪,所過處處,全是劍刃撕裂衣物和皮肉的聲音。
在安久狂暴的精神力碾壓之下,連九階高手都覺得十分吃力,有四階的武師直接面色慘白,眼睜睜看着劍刃襲來,身體竟是不能挪動半分!
安久眼裡被鮮血模糊,所看見的世界全都蒙上一層血色。近距離的擊殺,她能清楚的看見這血色裡,那一雙雙或驚懼或狠戾的目光,就像父親臨死時的目光。
如是尋常還存有理智的時候,她的劍定然會有所遲疑,然而現在被浸泡在鮮血和殘肢中,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字——殺!
摧毀那些目光,令她覺得熱血沸騰,心中暢快至極。
這一刻,她如同回到了在訓練所中的日日夜夜,砍殺,漫無盡頭的砍殺,用這種方式宣泄出心中的鬱結與奇異的興奮。
所有控鶴軍殺手都經歷過生死一線的戰鬥,然而他們看着眼前這個雙目赤紅、殺意滔天的女子,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死神!
控鶴軍顯然也沒有料到會遇見如此棘手的敵人,他們極少這樣羣體作戰,剛開始配合略顯生疏,數個回和下來,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終於找到了默契。
“莫慌!集中精神力!”甲隊隊正揚聲道。
精神力並非無懈可擊,它和武力對戰一樣,一個人抵不過他們可以採用人海戰術,隊正就不信,幾十上百個殺手散發出來的殺氣會輸給一個女子!哪怕她是化境!
確定心頭血就在這個女人身上,隊正立刻放出黃色信號。
不多時,林子裡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密密麻麻,猶如無數只蟲子。
四面的控鶴軍紛紛向此地聚攏。
暗都虞候最先趕到,看了一眼戰況,目光有些詫異,“化境!”
甲隊隊正走近他,“大人,我們所需的藥在此女身上,不過她是一名化境外修。”
暗都虞候凝目看了半晌,心頭略鬆,“她受傷了,令衆人用精神力齊攻!”
安久第二次狙殺的時候無意間發現可以用精神力織網,正在試驗的時候,被一大羣殺手闖入領地,破壞了精神力之網,從而導致被精神力反噬,按照常理來說,此等情形精神力很快就會衰竭。
衆殺手得令之後並未急於撲上來,而是圍繞四周,用精神力對安久施壓!
此時,安久已經察覺不到疲憊,然而隨着衆多強大的精神力壓下來,她漸漸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網住的困獸,如果不想辦法撕破這層網,她註定會被困死在此處。
與此同時,十餘弓弩手瞄準了安久。
外修與內修不同,擁有深厚內力的內修可以在體外形成一股護體罡氣,從而保護相對脆弱的身體,而外修的身體經過反覆殘酷的錘鍊,本身就可以防止侵襲。安久顯然還沒有達到這種程度,否則她的經脈也不會難以承受自己的精神力衝擊。
幸而圍攻她的控鶴軍不敢分散一絲一毫的注意力,並不知有弓弩手時刻準備射擊,他們將安久圍困反而保護了她。
隨着控鶴軍拖延戰術的施展,安久的精神力已經明顯減弱,周圍施展精神力攻擊的殺手漸漸覺得不似方纔那般吃力。
安久機械一般揮動唐刀,沒有絲毫多餘動作,劍劍必傷人,而她身上的傷痕亦越來越多,傷口殷出的血液浸溼黑色的勁裝,也看不清究竟流了多少血。
到現在爲止,安久早已忘記了爲何而戰,在她記憶中投降就預示着死亡或者被監禁一生,所以她從來沒有投降的習慣。
暗都虞候眼見戰況逆轉,緊擰的眉頭略鬆。
衆人皆以爲圍殺安久不過是時間問題,然而就在此時,另一股強悍的精神力突然貫穿戰圈。
安久似乎受到鼓勵,逐漸消沉的殺意陡然反升,劍風凌厲起來。
林中夜風乍急,一襲黑袍乘風而來,轉眼間落到了安久身旁。
安久意識早已被興奮的殺意取代,可就在楚定江到來的這一刻,她竟然清醒了幾分。
“楚定江!”旁人或許不熟悉這個身影,暗都虞候卻一眼便認了出來。
“正是下官。”楚定江低沉的聲音從帽兜下傳出。
暗都虞候看他的動作,臉色驟然變化,“你要保護此女?”
除了暗指揮使之外,整個控鶴軍中沒有人能在功力上超越楚定江,就連他都不例外。楚定江步入化境有幾年了,在此之前他一直默默無聞,甚至就算是被破格提升爲神武指揮使之後也沒有什麼大作爲,反而被人步步緊逼,唯一的一次,卻令所有人都清楚瞭解化境高手的可怕實力——他僅帶着區區數人便端了整個縹緲山莊。
這件事之後,聖上漸漸倚重他。
那些控鶴院出來的新手能起到多大作用?沒有人懷疑,就算是少了這些人,楚定江依舊能夠完成任務。
兩名化境,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退避,雙方僵持起來。
“如您所見。”楚定江慢條斯理的取下腰間古樸的佩劍。
暗都虞候對他極爲忌憚,心中拿不準他究竟是爲了保護這個女人還是爲了搶奪那世間難得的奇藥,於是只好試探道,“你若爲她而來,只要交出藥人血,我們便立即撤出島,若是爲了奇藥而來……”
“怎樣?”楚定江語調微揚,周身逼人的殺氣是最直接的威脅。
暗都虞候是半隻腳邁進化境的高手,如果雙方真的廝殺起來,實力相當,只是他不知道楚定江的功力已經跌落許多,否則哪肯受自己下屬威脅!
“那你便是叛國,人人得而誅之!”暗都虞候腿上和腰間的肌肉繃緊,隨時準備迎敵。
“女人和藥,你都不會得到,因爲聖上已於半個時辰前駕崩了。”楚定江淡淡拋出一個驚天大雷,不急不緩的道,“誠然習武之人都渴望奇藥,但還望大人掂量得失。”
“當真?!”暗都虞候心道不妙。
楚定江輕笑一聲,“不然大人以爲下官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與上司作對?”